“不是,小陳說了的呀。”
随着門的關閉,推脫責任的聲音此起彼伏。
負責管理的主管主動走到晏惟面前,姿态很低地跟她說這些什麼,晏惟面色不耐,沒看她一眼。
為什麼這麼大動幹戈?
這一階級的人真的都喜歡為難别人嗎?
啊,可能是因為她。簡歡忽而意識到,鏡子裡的自己表情平靜,眉毛上的疤痕不太顯眼,但可能是因為非常在乎,所以簡歡總是能第一時間看到它,并能看到它緩緩遊動。
男人。
那些男人怎麼靠近自己、毆打自己,曆曆在目,揚起的煙霧,寬廣的天空,粗糙的牆面——
如果男助理拿着量尺靠近她,要給她量三圍,簡歡很難想象自己的反應。應該不是羞澀或者尴尬。
情感創傷被觸發是什麼反應?簡歡還不知道。
确實,都是女性的團隊,讓她感到安心和舒适。可能她是有些理所當然了,竟然沒想到背後的原因。
“謝謝你啊,晏惟。”她看着鏡子,對鏡子裡的晏惟說。
“謝什麼,你要不要看邊伯賢昨晚給我打了多長時間的語音電話,媽的我都沒跟我親爹親媽聊過那麼久語音!”
晏惟一下又生氣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氣,她梗着脖子,大喊大叫的時候像一隻炸毛的大型犬,光叫。她的馬尾一搖一擺,伴着她特有的冷笑聲:“你以為我陪你逛街是我願意啊,還不是他威脅我!”
“别以為我們關系多好,”她靠在窗邊,看着窗外說,“這些都邊伯賢安排的,跟我沒關系。”
簡歡眯着眼睛認真想了片刻,輕聲說:“那還是謝謝你嘛。”
明明在比較遠的窗邊,晏惟卻有在認真聽,認真回:“謝屁啊。”
簡歡笑起來:“嗯。”
無論是被威脅,還是自願。這樣的場合,簡歡發自真心地感謝有人陪在身邊。
邊伯賢女友的身份會帶來很多便利,錢,名,以及,簡歡最渴望的感受——被人重視、關心。太好了,簡直太美好了。簡歡都要開始理解了,那些為了跨越階級無所不為的人們。
從沒擁有的東西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短暫擁有啊。
沒有人陪在身邊,她可能會陷入無止盡的應對當中。而現在,她還有餘力,看着晏惟,思考一個人。
那陳嬌嬌呢,簡歡想。
那個女孩,是否也如她一樣,順水推舟,虛僞又矛盾地得到了這一切,卻還希望能保持自身的原貌。
還是如她一樣,被打上了痕迹之後,再也無法陷入幸福的幻覺?
“灰色吧。”
被問及喜好,簡歡說“請你們幫忙選吧”,他們給出了灰色這個選項,簡歡也笑眯眯地附和。
“邊伯賢喜歡的是黃色,我先跟你說了啊。”晏惟提了一句。
簡歡毫不猶豫地更改選擇:“那也好啊。”
她無所謂穿什麼顔色。也許,穿成那樣的黃色,會引出什麼樣的回憶,讓她更接近真相,讓這混亂的關系更加有趣呢?啊,她原來可不是愛看樂子的人,這一切都和她無關,她應該高高在上地觀看他人包括自身的苦難,是因為跟邊伯賢學長在一起了嗎?她也變得惡趣味了啊。
邊伯賢學長喜歡的分明是血一樣的紅色,為什麼喜歡黃色?或者說,為什麼喜歡看别人穿黃色?
似乎,死了的陳嬌嬌也該喜歡黃色,不是嗎?
到底是誰先愛了黃色,才又有誰也愛上了黃色?
簡歡想起那家餐廳的年輕老闆,和邊伯賢關系緊密,在她被毆打的夜晚,他率先出手救下了她,也對她毫無關懷和憐憫。
他穿着羽絨服,冷漠又高大,黑色的内裡卻是一件有着黃色小雞的可愛圍裙。
那種嬌嫩的、明媚的,小雞黃。
哈。
“真有趣啊。”簡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