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被放在了床上，自顧自地拿着玩具玩耍，玩累了就到處爬來爬去，黏糊糊的柔軟的小手鑽進我的大手裡，侍女緊張地朝我叫：“雛田大小姐”，像是擔心我會對這孩子做什麼一樣。

隻是，如今，我既沒這心，也沒這力，“随他吧”，我卻是累了，要真的休息了。

那孩子越來越過分，掰了半天我的手指，又爬到我的頭上扯我的頭發，過了一會兒，開始扯我眼睛上的繃帶，但凡是目之所及之物，都逃不過他的魔掌。

随他去吧，我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了，花火進來了，卻是一把抱起這孩子，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大哭，“搗蛋鬼，别哭了”，花火低聲說了兩句，并不起任何作用。

在這哭聲中，我睡得很安穩。

——————

村子的重建還在繼續，而日向大宅的修複早已完成，布局和從前别無二緻，隻是顯得更新了些。

眼睛還沒恢複，我整日纏着繃帶，待在房間裡，那孩子被侍女帶去讓母親照看了，所以房間裡很是安靜。

“嗒，嗒，嗒”，腳步聲隐匿在黑暗之中，卻又刻意地發出些許聲響顯示來人的靠近。

那腳步聲在門前停了許久，久得我以為人都離開了，這才響起敲門聲，輕輕的叩擊聲短促而克制。

“誰？”

“是我”，我知道了，是甯次。

“雛田大小姐，打擾了”，他的聲音也是那樣恭敬克制，不逾越分毫，“之前您說的有關那個孩子的話，我有些在意”。

“鑰匙，是什麼？還有禮物？”，我能夠想象，他在如何看着我。

我僵住了，手指抓住被子，逐漸收緊，捏得生疼，我說了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才想起那天我做的荒唐事。

我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無力地又閉上了。

“中忍考試後，你去了哪裡？你離開村子，是因為我的緣故嗎？”，平靜的嗓音說出的話卻将我步步緊逼，節節敗退，身後驚出一身冷汗。

“稍有一些關系，不過，主要還是我自己的緣故”，我蒼白無力地解釋道，我明明走在一條正确的路上，為何搞得我像是在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一樣？想到這裡，我聲音便硬氣了一些，“你問這些作甚？反正與你無關”。

床墊朝外的部分稍稍凹陷下去，他朝我靠了過來，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充滿了他的味道，溫熱的手指撫上了我被繃帶纏繞着的眼睛，“不要做傻事，不要讓自己受傷，雛田”，他說。

清冷的氣息混雜着呼出來的潮濕的氣體，整個籠罩着我，有那麼一瞬，我感覺我在被甯次擁抱着。

“我已經解脫了，我希望你也能從既定的命運掙脫出來”，他語氣真摯地對我說道，仿佛他真的如此相信着。

旖旎的氣氛瞬間消失，我真的要氣得發抖，但我不能暈過去，我要撕破他虛僞的面具，我狠狠拍開了他的手，“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嗎！來憎恨我呀，你不是一向最讨厭身為宗家繼承人的我嗎？！來戰勝我，戰勝父親，戰勝所有人，這不是你的夢想嗎？所有擋在你前面的都會被你打敗，你不是曾經這樣豪言壯語過嗎？！”

“冷靜些，雛田”，他真的抱住了我，将我緊緊箍在懷中，過了好一會兒，我終于平靜下來了，隻是臉上發燙，還得大口大口地喘氣。

“有很多東西，我們無能為力，而我們唯一能改變的，就是自己的想法”，他繼續像是自我催眠一樣地講到。

“你這個懦夫，混蛋，你活該，你就活該被刻上籠中鳥”，我有些口不擇言了，話音剛落，我便知道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抱歉。。。”

甯次卻好似無所察覺，他繼續平靜地說道，語氣毫無波瀾，“這就是我無法改變的宿命，所以，我隻能改變自己的想法”。

沉默之後，仍然是漫長的沉默，“我幫你換藥吧”，他解開纏繞在我眼睛上的繃帶，擦淨藥膏，又用手指塗上新的藥膏，冰涼的觸感不斷刺激我的神經，兩眼之間甚至禁不住要落下淚來，“這藥膏，太涼了”，我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解釋。

我不想哭的，我心裡隻有憤怒，我是，為他而哭了，為他流不出的淚而哭的。

剛纏好的繃帶濕透了，甯次等我哭完，又給我換上了新的繃帶。他快要離開時，我還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帶着哭聲嗚咽，“都怪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在我靠近你的時候，你不推開我？”，明明，我隻是一條美人魚，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為什麼要來擁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