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的秋天,一點點變涼,短暫得就像是雪落前的一段插曲。在昏黑的秋夜裡,天邊還帶着一絲落日的金黃,花火就這樣拉着我,一路往前走,我看着無窮無盡的天空,那孱弱的一絲金黃讓我晃了神。
她力道向來很大,我的手被她緊捏着,手心也不熱,觸碰到的地方全是潮濕的冰冷。一陣晚風吹過,我的頭發飄了起來,我像是變作了一隻風筝,被花火拉着,飛到了天上,所能依靠的,也就隻有指尖這點交纏。
她似乎很熟悉,輕車熟路走到了我的新家,毫不客氣地推開我掩上的門,白日裡我是不關門的。
裡面有人,沙發上坐着佐助,他閉着眼睛,但現在睜開了,隻有左邊那隻眼,右邊的眼睛向來是被頭發掩蓋着的。
花火仰着頭,一聲冷哼從她鼻子裡冒出來,她轉身離開了。
我坐到了另一側的沙發上,扶着吟雀,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示意他往佐助那邊去。他卻隻是可憐巴巴地看着我,小小的手緊緊攥着我的一根指頭,上面還有黏糊糊的團子的殘留。
我張開嘴,氣體磨過幹澀的嗓子,艱難地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乖···去···找爸···爸”,手指用勁從他握緊的拳頭裡拔出來,那些黏糊糊的東西剛好充當了潤滑。
房間裡冷清極了,肚子裡傳來咕咕作響的聲音,我忽然意識到我餓了,我今天還沒有吃東西,站起來,又坐下了。
我想我也許應當說些什麼,針對現在的情況,磨磨蹭蹭地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伸手在矮桌下面摸索了片刻,摸出了包不知道是何時放進去的煙。
我看見了佐助不滿的表情,但也不在意,我隻是把這煙叼在嘴裡,沒有點燃。
又是傳來了開門聲,我轉過頭去看,是花火,提着一包熟悉的打包好的藥。她朝着我走來,嗯,越過了我,走到了佐助面前。
這是姐姐的藥,要是她又像這樣不正常的話,就把藥熬好了喂她,不管是捏着她的鼻子還是掐開她的嘴,隻要把藥喝進去就會變好,也許會變得有點呆滞,但沒關系,過一會兒就好了。她說,所謂的不正常就是指現在這樣,神情恍惚,或許會尖叫,或許會大哭,如果症狀嚴重一點,也許會打砸什麼東西,但是沒關系,她會好起來的。
她把藥放在佐助面前,然後轉過來看了我一眼,從胸前摸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她把這張紙也放在了佐助面前,這是綱手大人開的藥方,都交給了你,照顧好姐姐。
她挺起背,朝着門外走去,“花···火,坐會兒吧”,我終于順暢地說出了話,興許是剛剛喝的那杯水的功勞。
她沒有停下,沒有絲毫停頓,從還沒有關上的門離開了。我忽然開始毫無緣故地憎恨起了這門,我總是看見别人的背影,各種各樣的背影,他們總是從這門離開。
我緊盯着這門,恨不得和它打上一架,把它砸個稀巴爛。盯得眼睛都疼了,它卻一點不害怕,絲毫不退縮,我放棄了,随它去吧。
我咬住嘴裡的煙,往前靠去,拿起那張紙條,攤開,上面是潦草至極的字,草草地團成一團揣進衣兜裡。
然後呢,是這藥,外包裝上是奈良家的族徽,如今已經被鹿丸注冊成了藥房的商标,他推薦我也去注冊一個,我拒絕了,據說要交上不少錢,而且每年都得交。他說最近不少體術培訓班都打着日向一族的名号,我說,要是誰能靠這個賺到錢就随他去吧。他說要是我不注冊的話那他可以去注冊嗎,我說你覺得呢,然後就又沒話說了。
我隻是稍稍出神了一會兒,那藥就被佐助拿走了,我剛回過神,他就已經在廚房裡熬起藥來了。
吟雀正在地毯上安靜地玩着玩具,我皺着眉打開白眼看他的手,看着是被洗過的幹幹淨淨的才滿意的閉上了眼。
佐助端着一碗藥放到了我面前,他說抱歉,他一直隻是以為我有病,沒有想到我是真的有病。他誠摯地看着我,我也就将這句話當做了真心。
喝下這藥,是熟悉的感覺,在看見藥方的時候,我就已經分析出了它的功效,怎麼說呢,真不愧是綱手大人,在對所謂的精神病毫無了解的時候,就能想出如此天才般的解決方案,用藥短暫切斷大腦所有的感受神經,然後強制重啟,短短時間,你便可以擁有一個全新的大腦,像我一樣。
我靠在沙發上,兩眼放空,虛度這短暫的幾分鐘,然後,大腦宣布重啟有效,被藥物持續麻痹的神經将記憶掩蓋起來,回想時已經像是度過了幾個光年,直至新的記憶将大腦填滿。
但是身體也是有記憶的,我的牙根被咬得酸疼,脖子上的青筋也在不自覺地跳動着,緊繃的肌肉放松後也是一陣酸脹無力。
“沒有必要”,我說,他轉過頭疑惑地看着我,“沒有必要管我,這不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