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那個春天,她穿着超喜歡的白色西裝外套搭着紅色連衣裙出門時,是很開心的。
她的丈夫訂了浪漫的燭光晚餐要跟她提前慶祝結婚半周年。而她在地鐵站旁的花店裡挑了最漂亮的一枝紅玫瑰,想要送給他。
他們不想要在這天計較為什麼會有那些詭異的事,又為什麼偏偏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們隻是想要好好的,在謝殊均下班後吃飯散步相擁親吻乃至其他。
可那幕後之人并沒有看在他們選擇休戰的份上放過他們。
沈菁從地鐵上下來,一路上便聽到迎面的路人面帶驚恐地說着醫院門口的車禍,說那個人被撞起最後落在了好幾米遠的位置,說他鮮血流淌是多麼面目可怖。
不安的情緒洶湧而來,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也一下比一下用力,她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最令她恐懼的,是他們口中說的“受害人”“當場身亡”。
沈菁小跑起來,緊緊抓着玫瑰,不顧胳膊彎裡的小包在身上打得作響。
原來,不幸的發生是不會挑選對象和時間的。
她遠遠就看到了她的丈夫,即便瞧不見他的面容,沈菁也确定那是她的丈夫,而她知道,他現在很冷。
她也是。
快樂是會加倍痛苦的,出門有多快樂多期待,現在就是無限放大的痛苦。
腳步變得遲鈍,等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時,她的垂落身側的手隻剩下了那隻玫瑰,臉上早就淚流滿面。
變得有些可怖的丈夫在她眼裡仍是最溫柔的樣子,沈菁跌坐在地上,直直地看着謝殊均,将手裡的玫瑰放在他的身上,已然失語,隻是麻木地抱起他,讓他靠在她的身上,感受着他漸漸消逝的體溫。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聽見有人在叫她,擡頭便望進警察眼裡的悲憫:“你好,請問你是死者家屬嗎?”
緩了緩,沈菁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我是他的妻子,我們要去提前慶祝明天就結婚半年了,他給我訂了很浪漫的燭光晚餐,我挑了開得最好的玫瑰。”
不管過了多久,謝殊均的死都是她難過到快要碎掉快要窒息的痛。
沈菁想起什麼,快步沖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拎出那件曾經很是喜歡的白色西裝外套,毫不猶豫地轉身将它丢到防盜門邊,任由它的潔白落到地上,眼裡是不掩飾的憎惡。
事實上,在謝殊均死之前,他們遭遇過不止一次的意外,就像天上砸下的花盆,就像街上持刀的歹徒,等等。
他們對命運操控的覺醒害了他們,而他們對命運擺弄的警惕又救了他們,隻是,他們還是過于渺小,在這場對抗中以失敗告終。
而失敗的代價是不明不白的死亡。
歡快地手機鈴聲響起,沈菁從回憶裡驚醒,趿着拖鞋循着聲音找過去,在打包好的的剩菜剩飯後邊拿到手機,順勢按了接聽放在耳邊。
“殊均,你沒睡一會兒嗎?”她的眼裡泛起柔光,潋滟動人。
謝殊均站在過道盡頭的窗戶前,從這個高度眺望着,收入眼底的早就跳脫出醫院的範圍。
視野裡是與醫院不同的熱鬧,醫院不大分是不是周内,每個中午和晚上都會變得空曠,而醫院圍欄外的世界裡,人們仍陷于周末的歡欣,逛街的探店的……幾乎每個笑着的人臉上都是放松或放縱的愉悅。
伸手将窗戶再推開些:“嗯,今天不算太忙,菁菁,我們晚上煮小火鍋好不好?”
才剛剛死了一次,說實話,她現在對吃什麼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但聽謝殊均這麼一說又覺得有點兒可以。
“那我下午去超市買東西,我這沒什麼可以煮的菜。”打開冰箱,保鮮這邊隻剩了一個西紅柿一個茄子,偏頭用肩膀夾着手機,又打開另一邊,翻翻找找隻掀出一袋蝦滑一袋魚丸。
“不着急,等……”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噢,還有一袋蝦滑和魚丸。”剛要放回去又瞥到什麼,沈菁眉頭一動頗有些迷惑地拿近瞅瞅,“……算了,我這什麼都沒有。”
手機裡傳來冰箱門吸上的聲音,腦袋一轉就能明白發生了什麼,謝殊均輕輕笑了幾聲:“菁菁,多久沒清冰箱了?”
心情有些複雜,開始回想那年的蝦滑和魚丸有沒有吃,畢竟,她隻會在買的時候随機挑選看生産日期。
她的沉默說明了很多,謝殊均安撫她:“沒事,也還沒吃,而且冷凍食品過期不久的吃了問題也不大。”
心情更複雜了:“可是去年9月就過期了。”
“……”他還能說什麼,隻能啞口無言然後跳過這個問題。
“菁菁,你下午先不用去超市,我今天應該可以正常時間下班,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晚上去我那裡吃。”
“噢,那要去你那裡睡嗎?”話也沒過鬧,順嘴就是一接。
謝殊均挑眉,慢條斯理地倚在窗戶上,意味深長:“我倒是沒意見,甚至很樂意。”
好像被含蓄地調戲了,但在沈菁看來就算兩人還稱不上老夫老妻,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新婚夫婦,謝殊均這個男朋友的角色在她看來屬實是眼界窄了。
啥都看過幹過了的沈菁心裡想着誰怕誰,言語進攻是半點兒不帶猶豫的:“是嗎?要雙方驗貨了嗎?”
即便早就曉得他家這個小姑娘說話是個不怕羞的,話落到耳朵裡時還是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看來是我的錯,原來菁菁這麼想了。”
“了”這個完成時用得微妙,很有種耐人尋味的意思。
再說就隻能兩個人私下咬耳朵了搞情趣了,沈菁清清嗓子,轉移話題:“那我來醫院找你?”
“嗯,到了給我發個消息,我沒回就找個店坐會兒知道嗎,别傻站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