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均下意識踩下刹車。
幸好剛過了個路口車流量分散了下,後車跟的沒那麼緊,他很快反應過來,腳下轉向油門。
這不是能說停就停的地方,交通規則和人身安全都必須要考慮。可哪怕他沒有偏頭去看沈菁的表情,也能從她的語氣聲音裡知曉她的認真。
他很清楚沈菁不是在說笑,她是在認真地說着想要某個人去死的話。
這完全不像是沈菁會說出來的話,讓他尤為不可思議,即便他早察覺到沈菁對遊禮的厭惡,卻沒想到這種厭惡已經深到這種地步。
深深擰着眉,好半晌沒能說出話。
“吓到你了?”
沒有故意否認,謝殊均目視前方:“有點吓一跳,但現在,我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沈菁對遊禮恨到這程度。
沈菁倒在座椅椅背上,頭抵着車窗,看着窗外的車流行人:“想活下去罷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聽不清楚。
“嗯,你說什麼?”謝殊均朝她看了一眼,卻隻見她小半張側臉,又轉回視線。
沈菁轉頭望着他,頭還是靠着車窗:“你會怎麼做?”
除了那雙眼睛裡閃爍着光芒外,她的表現仍是平靜。
車裡的氛圍稍冷,這靜默的幾秒漫長的像是一整個嚴冬,寒冷的,沈菁覺得連血液都涼了幾分心跳都緩慢下來。
如果,謝殊均此刻回頭看她,就一定能發現她眼裡脆弱又炙熱的期待。
可惜,他沒能回頭,沈菁心裡想到。
“我會相信你。”
入耳的瞬間,她愣愣的,剛剛黯淡的目光猛地再度閃耀起來,那光芒比之前還盛。
須臾數秒,無比害怕他拒絕的、遲疑的數秒,竟然讓她有種經年之感。
忍不住坐直身子,沈菁偏頭看着他,他牽起的唇角一如既往的溫柔,她還有些呆怔,左手卻已經擡起放進他的掌心。
謝殊均收攏五指握住她的手:“我剛剛在想,我能夠問什麼,然後我想通了,我什麼都不需要問。”
“菁菁,你想做什麼,我幫你做就是了。”
明明知道這樣是最好的,他不要問那些她不能說的,她也不必跟他搖頭,也不必編造謊言去欺騙他,哪怕是無可奈何之下的善意的謊言。
可他真的什麼都不問的時候,她卻眼睛一酸,認真了起來:“為什麼不問?”
謝殊均沒回頭,也沒松開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我說過了,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的菁菁不會沒有理由地憎惡一個人憎惡到……”
停頓了下,他接着道:“憎惡到,想讓他去死。我知道你有不能說的原因,但我隻有一個請求——菁菁,你做什麼都告訴我。”
“我……”話剛出口卻被打斷,她聽見謝殊均聲音微沉。
“沈菁,不要抛下我。”
交握的手收緊,禁锢感讓她明白謝殊均的請求是多麼的鄭重,還帶着不明顯卻也不容忽略的緊張。
沈菁隻是望着他,沒有回應,目光怔怔又癡癡。謝殊均也沒有緊追着不放,隻是向來極為注重行車安全的他這一次緊緊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放。
這段沉默一直持續到了回家,謝殊均牽着沈菁邁進門,剛剛關上門,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回應。
她說:“好。”
謝殊均側身看着她,笑意在嘴角邊漾開,下一秒,獎勵般在她唇上一啄。
他們需要一場稍顯正式的會談,兩人雖未開口,默契地定在了飯後。
兩人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卻腿挨腿。沈菁視線在面前掃了一圈:“朝陽,有監控嗎?”
一直跟在他倆身邊的朝陽自然知道他們這是準備幹什麼,明白沈菁的意思,跟着她的動作在周圍巡視一圈:“沒在。”
說完眉頭一動,它感知命運又不靠眼睛,跟着瞅個啥?不對,沈菁看東西倒是用眼睛,但她也看不到啊!
這樣想着,就很無語,人和統都在多此一舉。
“你盯着點兒啊。”
沈菁的話鑽進耳朵,它下意識就回道:“好。”
見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便知她準備好了,謝殊均眉梢輕擡:“倒也不用這麼嚴肅,我又不會為難你。”
沈菁歪頭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命運不在,這兒就他倆嚴肅給誰看,反正命運來了嚴不嚴肅都要死。
“嗯,你說得對。”她說着,便起身朝謝殊均爬過去,“你想問什麼,先起個頭我回答着。”
本能地展開手臂接住她,還順手給她調整了一個舒适的慣用的姿勢:“好,那我先問,慢慢來。”
他抛出第一個問題:“你很恨遊禮,你的反常跟他有關?”
沈菁已經坐到他盤着的腿的中間,聞言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繼而擡頭對上他的眼睛,還是下意識模糊掉那個名字:“是,我很恨他,憎恨要死,也的确跟他有關。”
這個問題很顯而易見,甚至還答案都已經預設在他心裡。
可有些東西是要徐徐漸入的,而且,他也需要一點點肯定這些問題。
敏銳地注意到她替換的人稱:“他是什麼時候傷害過你嗎?”
沈菁沉默了下,才繼續道:“不是傷害我,是傷害我們。”更準确的說,他對準的目标其實是謝殊均才對。
看出她還沒說完,謝殊均撫過她的眉頭:“如果不能說就跳過。”
沈菁搖搖頭,隻是聊個天而已,避開命運的窺視問題不大,反正現在發生的那些事,就算引起了它的注意,它個實時的也很難監視到她。
畢竟鬧這麼大她也隻是個受害人——傳說中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同學。
想到這裡,她忽然警覺,她跟張三的聯系怕是要小心了。她能通過朝陽确認命運有沒有在她身邊,卻無法确認會不會在張三身邊,然後順着電話線摸過來。
後悔那通電話了,可轉念一想,既然現在還沒摸過來,就說明也沒那麼湊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