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均起床後又是精神抖擻的一天,睡得很好,主要是那頓加餐的功勞。
收拾好準備出門前又回房間去看了眼沈菁,她已經從自己睡的那邊挪到他的位置上去了,不知道她怎麼拱的,大半張臉都在被子裡。
食指順過她有些亂的碎發,将被子拉下來給她掖在下巴下面,俯身在她嘴上親了下,走之前把空調溫度調高了點兒。
走到房間門口,謝殊均在房間掃視一圈,屋子裡一片漆黑,隻有他站在門口投進去一束光。
目光悠悠落在某處頓了下,輕輕合上門。
屋子裡,朝陽迷迷糊糊睜了下眼又睡過去。
去到科室的謝殊均大受矚目,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了善意熱情的祝賀,而這個“幾乎”是因為趙雪松醫生正跟個怨婦似的地盯着他。
謝殊均瞥他,穿上白大褂,一邊扣扣子一邊問他:“你跟着我幹嗎?”
從看到他那刻起就一直跟着他的趙雪松幽幽道:“你怎麼就結婚了?”
謝殊均手頓了下,還沒說話,就聽到拿着保溫杯過來的潘醫生插嘴:“你别這樣說,我們會覺得你是對謝醫生有想法,或者是對他老婆有想法。”
謝殊均:“……”
前一句真是惡心,後一句真是難聽!
謝殊均皮笑肉不笑:“别這樣,影響我心情,還要上班。”
趙雪松眼神幽怨:“有什麼好影響的,我都失戀好一陣子了,這班不也是一樣的上嗎。”
他最終還是跟女朋友分手了,經人介紹認識的,也沒談多久,要說感情多深多深也不至于,但他一想到對方是嫌棄他沒陪伴時間就滿心哀怨。
明明一開始就跟她說了的,當時滿口“好好好”“沒關系,我不在意”,結果最後還是成了分手理由。
當然,也可能是借口。
“一個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感覺我可能要砸我爸媽手裡了。”他目露凄凄。
趙雪松很八卦,他連自己都沒放過,他被通知分手的第二天全科室都知道了。他沒說對方怎麼樣,隻是重點表述了自己的凄慘。
這話一出,連潘醫生都心生憐憫,想起家裡的妻子兒子就更替自己高興了,拍拍他肩:“沒事,緣分沒到緣分沒到。”
衆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他,謝殊均坐下來打開電腦。
“你怎麼不安慰我?”趙雪松坐在他邊上,歎了口氣,“你真有遠見,高中一畢業就把人定下了。”
“哇哦,原來謝醫生和沈菁在一起這麼早嗎?”
“豈不是真正的從校服到婚紗,好好哦。”
“謝醫生真有眼光,菁菁姐在學校肯定好多人追。”這話是蓋世英雄沈菁的小迷妹說的。
……
一時間更加鬧哄哄了,謝殊均倒也沒不高興,他平時雖然不聊自己家的私事,但愛情被人贊歎祝福總歸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謝殊均看了趙雪松一眼,拿過旁邊送過來的病曆和報告:“怎麼安慰,我也給你介紹不了。這種事要不全憑緣分,要不就自己主動努力了。”
道理的确是這麼個道理,懂是都懂的。
趙雪松惆怅:“我倒是想努力,可是去哪裡找個對象啊,以後下班我就去遛大街算了。”
挑了下眉,不予評價,談戀愛隻能說自己的事自己做,别人可幫不了忙。
等嘈雜的人群散去,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崗位,這邊一下子疏散起來。
趙雪松才問道:“那你們什麼時候辦婚禮?”
謝殊均手一頓,視線飄了下,又重新仔細看着報告上的數值:“就這一兩個月吧。”
“動作還挺快。”
小聲嘀咕了句,倒沒說什麼來不來得及,同事這兩年,他多少也發現了這人家境應該很好,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那種好。
謝殊均瞟他一眼又收回視線,似是想起什麼,神情忽然溫柔起來:“到時候來坐坐?”
聞言有些意外,趙雪松先是“啊”了一聲,反應過來笑道:“你請了我當然要來。”
想着那樣的場景,謝殊均忍不住揚起嘴角,放下手裡的報告,剛伸手摸上鼠标,腦子裡猝然閃出一些畫面。
他曾經似乎也這樣邀請過趙雪松去參加他和沈菁的婚禮。
仿佛重新置身在那樣的場景裡,他看着他的新娘鳳冠霞帔一步步向他走來,他壓不住唇角的弧度,同樣一步步向她走去,迎上她,牽住她。
沈菁很漂亮,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這個人無論是青春年少還是現在未來,都一定是他的。
沈菁是謝殊均的,謝殊均也是沈菁的。
從過去那個時間裡他自己的那雙眼睛裡,謝殊均看到了沈菁嫁給她時的模樣。
這種幸福感自心底騰起,難以言表,然後像空氣一樣不留空隙地包裹住他。
忽然,眼中的情景陡變。
天地開始翻轉,亮光從黑暗中迸射出來時,耳邊的尖叫像浪潮一樣在他耳邊層層推進,他擡頭就見一輛車向他沖過來。
他知道自己應該跑開,可事實上,他的腿如同被什麼給纏住,就那一兩秒,他意識到什麼,他還是沒有赢過它的擺布。
就這一兩秒,他最後看見的,是駕駛座上那張瘋狂扭曲的臉。
心裡想的什麼呢?
啊,菁菁,我要失約了,燭光晚餐吃不了……
菁菁,你已經來了嗎,如果你看到了,那該怎麼辦……
你肯定很傷心,可是我不能安慰你了……
就剩下菁菁一個人,她怎麼辦,有沒有誰可以來幫幫她……
彼時徜徉在毛茸茸之中的高智一族二二三猛地一滞,它踏空而立遙遙向遠處望去,穿過天空穿過星球氣層,然後望進漆黑幽暗如同深淵一般恐怖的宇宙。
過了好一陣,它環視四周,這些本來看着很順眼很舒服的生物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
它思考了好久,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