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啊，其實我有個秘密，我有千裡眼。”

“哦。”它語氣淡淡的，興緻缺缺。

沈菁：“？”

“陽陽，你不對勁兒。”

朝陽默了下：“我沒有。”

它回答的太正常反而明明白白告訴了沈菁它的不正常。

她點頭，堅定不移：“你有。”

朝陽再次默了下，剛要開口，就聽見她搶先道：“别說沒有，你就是有。你從回來時就不對勁兒，你怎麼了？”

它沒有直面回答沈菁的問題，而是反問她：“你醒來時是不是很痛？”

她忽然就明白過來。

臉上的笑意一斂，舒展的手臂落下來，兩手撐在欄杆上。

過了好會兒，她先是問了句：“朝陽，你看，這些鳥兒好自由，天空那麼大，它們隻要想就可以飛去任何地方。”

順着她的目光，朝陽看過去，一闆一眼：“也不是，有些地方它們活不下去。”

“……陽陽，你真煞風景。”

朝陽皺皺鼻子。

然後，安靜了三四分鐘，她忽然出聲。

“很痛，很濃郁的黑暗，除了濃郁，我不知道要怎樣來形容。”

“很可怕，那些經曆過的再次經曆，渾身都痛到不行。最可怕的，是無論我怎樣嘶吼尖叫，那片黑暗依舊死死圍困着我，不透一絲光亮。”

說到這，她想起什麼：“我才知道沉默黑屋裡那一朵小火苗是多麼仁慈。”

朝陽搖搖頭：“可是你仍然是我第一個成功度過百年的交易者。”

所以它一直知道，這個看着纖細、柔弱的女人内核究竟有多強大。

沈菁笑了下，轉頭精準地看着它：“你說，這些鳥兒是這樣到處飛的好，還是呆在籠子裡的好？”

它懂了，沈菁想要表達的意思。

“可是，對有些人而言，安穩些未必不好，不是嗎？”

“是，你說的對，但是朝陽，我和殊均不會是這樣的人。”

内心說不出的情緒忽地洩露，它還是沒忍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沒有成功，那你這一遍遍經曆的痛苦又算什麼呢？”

它的聲音不自覺地低落下來：“沈菁，我帶來的，是不是痛苦和煎熬啊？”

會不會有一天，她受盡折磨又覺前行絕路，然後終陷絕望啊。

“不是啊，朝陽，你忘了嗎，朝陽是希望啊。”

猛地擡起頭，映入眼中的是沈菁笑意洋溢的臉龐，在這一刻落進它眼中顯得尤為溫暖聖潔。

對的，它的名字，是朝陽。

朝陽的自閉還沒徹底開始，就真的徹底結束了。

沈菁一邊吃午飯，一邊暗歎養孩子真難。

不光要關注衣食住行，還要關注心理問題，肩負心理指導的重任。

不過好在，她的朝陽是個好孩子。

現在天沒那麼熱了，沈菁換了地方窩着，陷入陽台上的搖椅裡，晃動的很是悠閑。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金色的光輝鋪灑在建築的磚瓦上、花草樹木上，泛起的光澤像是瑩瑩寶石，又消融了那種冰涼感。

“其實我一直想問，我們交易，我得到的太珍貴，那你呢？朝陽，你得到的等價嗎？”

朝陽飄在她身邊，聞言思索片刻才鄭重道：“我得到的很多，也更珍貴，我懂得了傷感、孤獨、堅韌、恨和愛，我得到了情感，還擁有了我的名字。”

從今往後，無數歲月，它飄蕩在漫漫宇宙，也帶着自己的希望。

這個午後太過惬意，朝陽也變得話多起來。

“我們一族誕生于死亡後的沉寂，漫長的時間才是我們的溫床，也成為我們的能力，我們不死不滅，享有無盡生命。”

“大家都這麼說，我以前也這麼以為，但現在，我在想，我們到底算不算生命？沒有情感沒有欲望，飄蕩在宇宙千千萬萬的世界裡，沒有定所沒有港灣，我們究竟是不是自己？”

沈菁沒有立刻回答，她認真想了想。

“算的。”

她的語氣過于正式，惹的朝陽下意識轉頭看向她。

“你們生來沒有情感，但其實是有欲望的，而你們求的，就是情感。”沈菁望着遠處，看着天空和大地的界線在層層疊疊的建築下變得起伏，“隻是你們對所求過于苛刻，所以在沒有盡頭沒有波動的生命裡變得微薄渺茫。”

“但是，朝陽，你們想要的純粹就是如此珍貴，而想要這種珍貴的你們，本身就很珍貴。”

朝陽睜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嗫嗫道：“是嗎……”

沈菁朝旁邊伸出手，想要拍拍它，卻拍了個空。

她收回手，也不在意，笑道：“是的呀，就是這樣，你看，這麼悠久的歲月，你才二二三，擁有這麼厲害的能力，怎麼看你們都很珍貴啊，評個宇宙之寶不過分！”

朝陽視線追着她那隻收回去的手，心底隐隐有些失望。

它抿抿唇，耳邊的聲音變得輕柔，像一陣和煦的風，能吹散所有不愉。

“朝陽，等以後，我是說很久很久以後，你都要一直一直記得，你是很珍貴啊。”

聽明白她話裡所指，眉頭緊縮，久久不能松開。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你可是說過的，你會一直陪着我。”

風徐徐吹來，散去了盛夏的燥熱，混着秋天的涼爽，還夾着豐收的味道，讓它緩緩放松下來。

朝陽“嗯”了一聲，簡潔卻堅定：“我會陪着你。”

沈菁突然擡起手放置嘴邊，五指張開掌心相對，大聲喊：“朝陽超可愛，我超級喜歡它！”

涼爽的風驟然開始升溫，朝陽扇扇，小聲嘀咕：“喊這麼大聲幹什麼。”

沈菁瞧了它一眼，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