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王十鬥笑眯了眼，完全不似剛才悲痛模樣。

吃完飯，太陽已落，天空灰沉沉。王十鬥引領衆人前往王母院落。王母院落修建在一個小山丘頂上，院落後便是一片重重疊疊的山丘。

幾人順着樓梯爬上院子，院子裡一共有三位侍女侍奉。三位侍女穿着質樸，身材消瘦，見到王十鬥時皆神色恐慌。

“老爺。”

王十鬥沒有理會他們，指引着：“這邊、這邊。”

衆人走進一條竹片搭建的小道，小道兩旁挂着一排紅燈籠，點亮道路。

“這院子背後就是溫泉，若是少俠們不怕的話，今晚可以去泡溫泉。”

展旬嫌棄道：“不是出事了嗎？還敢泡？”

“自從我老母暈倒後，也有人泡的。沒出事兒。”

“你泡過嗎？”

王十鬥搖搖頭：“我每次泡溫泉就暈得很，所以本就不怎麼去。老母出事後，我就再沒泡過了。”

祝餘卻道：“竟然有溫泉，何不享受？”

展旬瞪大眼睛驚訝地看向祝餘，一臉：祝大哥，你認真的？

王十鬥連連點頭：“好好。我這池子效果極好的，每次泡過的客人都誇贊連連！”随即他對一旁的蝶兒道，“蝶兒，你帶些人速速去準備一下。準備兩個池子。”

蝶兒行了禮退下。

展旬雖然一臉疑惑，但想着有祝大哥在應該也不會有事兒，若還能享受一番溫泉，倒也不錯？

衆人走進一間廂房，廂房床上躺着一位八十來歲的虛胖、臉頰凹陷的老婦人。黎禾上前，感知一番，道：“氣息很弱，意識也很弱，怕是命不久矣。”

王十鬥一聽，扯着嗓子：“大俠！這該如何是好！一定要救一救我老母啊！”

這一聲哀嚎裡，倒有幾分真情在。黎禾又道：“但是我沒有感覺到什麼妖氣。”

祝餘點頭，“妖若不在此處，我們自然難以察覺。”他伸手，探查王母的脈搏，“你确定不是病情導緻？”

王十鬥搖搖頭：“不是！我可還專門請了京洛城的大夫來看了的！醫師隻說氣血虧空、身子極弱，但并沒有什麼病因。”

祝餘站在窗前，居高臨下地盯着床上的老婦人，半晌，轉身道：“走吧，去看看那個出事的池子。”

王十鬥愣了愣，“這就看完了？”

祝餘冷嗖嗖地掃了他一眼。

王十鬥勾着背，谄笑兩聲，“好好，我帶你們去。”

三人随着王十鬥離開院落，沿着一條十字路繞到院子之後，踏上石階，不如山丘群。

此時夜色已至，月亮高照，蟲鳴四起。走完石階，幾人來到竹路分岔路口。侍女蝶兒已經在那兒等候，“老爺，都收拾好了。”

王十鬥點點頭，指了指左邊的棚子，道：“那邊就是我府邸裡最大的溫泉池子，也是我老母出事的地方。”

他又指了指右邊的棚子，對黎禾道：“黎姑娘，那邊有一個小池子，環境還是不錯的。蝶兒，你帶黎姑娘去那邊吧。”

蝶兒上前，“黎姑娘，這邊請。”

黎禾看了眼祝餘，祝餘朝她點點頭，她便随着蝶兒離開。兩人走進竹子搭建的棚子之中，棚内，又一圈青石圍繞的熱泉。

蝶兒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衣衫，“姑娘，是否要我幫你更換衣衫？”

“不必。”

“那我在一旁伺候姑娘。”

“不必。”

蝶兒微微蹙眉，有些猶疑。

黎禾轉頭看向她，“怎麼？”

蝶兒恍惚擡頭，一瞬間覺得黎禾的眼睛很瘆人、好似能穿透靈魂，“沒、沒事。姑娘請小心些。”

黎禾捕捉到對方有所隐憂，她上下打量蝶兒：年齡或許比自己還大一點兒，模樣清秀，身材消瘦，她總縮着肩膀、垂着眸，唯唯諾諾之态。

黎禾也學着别人一笑，道：“放心。”

殊不知她的笑容毫無溫度，反而在這兒月色下越發瘆人。蝶兒點點頭，忙地離開了。望着蝶兒離去，黎禾心底竄起一股沉悶之感，自己很可怕嗎？

她不禁想起在朱伯伯附中遇見的那位侍女桂香姐姐。當時剛失去爹爹，寄人籬下，又為長留所擾，隻覺得自己好似身處懸崖、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可桂香姐姐卻對她說：她願意做她的解語人……

黎禾擡頭望向夜幕上的月亮，不禁思索：不知桂香姐姐如今如何？不知淩雪妹妹有沒有好一點兒？

她換上潔白柔順的浴衣，像披了一層月光，赤腳走進溫泉中。

她剛坐好，準備享受之際，蝶兒慌張走了進來，關上門後，沖到池前、“砰”一聲跪在地上，壓着聲音說道：“黎姑娘，求您救救蝶兒——蝶兒實在沒有辦法了——”

黎禾眉頭一蹙，隻見蝶兒身上飄出一股誘人的清香：好強的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