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黎禾都在思考着徐桑桑所言,她不由地自我反問:什麼是恨?她反複回想黎獻愚的遭際,不可否認,她依舊痛苦、也會痛恨給她帶來痛苦之人,不過在這一切情感之上籠罩着一個更為強大的情感,這份情感壓制了她其它情緒。她一時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什麼情緒。
入夜之際,王十鬥派侍女飛兒前來邀請黎禾等人赴宴,還特地送了一套衣裳與三人。三套衣裳都是錦服華裳、貴氣十足。一看見這幾件衣服,展旬越是為今涵村的村民憤怒,自然不肯穿;祝餘不喜華麗色彩,更是不會穿。而王十鬥送于黎禾的衣裳比起男子的更為暴露,其心思昭然所揭,黎禾自然也不會穿。
于是赴宴之際,三人都穿着黑衣素裳來到了王十鬥的流觞曲水之地。
比起不夜城夢神廟裡富麗堂皇的流觞曲水,王府這地兒簡陋卻清淨:青朦朦的夜色籠罩着山丘群,山丘群下,人工水渠環繞;水渠旁青石地蜿蜒,盞盞路燈矗立其上,微微點亮夜色;幾盞花燈順着水流飄動,呼應着路燈與月光,像是飄動的光斑。山丘群正中間,有一池水,水池正中擺放着一隻金蟾青石雕。
從水池向下是流觞曲水的主要水渠,水渠旁設有席位。
王十鬥見三人走來,笑臉相迎:“幾位大俠,快快入座!哎呀?怎麼未穿我準備得衣裳?諸位的衣裳實在是太素了。”
展旬冷笑一聲,“王老爺的衣服實在是太華麗了。”
王十鬥大笑兩聲,“無礙無礙!衣裳而已,不會影響我們今日的雅興!”
展旬嫌惡之情浮于表面。祝餘不言,上前一步,入座席位。見狀,黎禾入座祝餘身旁的席位,而展旬便隻能坐在他倆河對岸、與王十鬥相鄰的位置。
暖黃色的燈火混着清幽的夜色籠罩四周,将幾人周邊的青石山映襯得愈加秀氣。
不可否認,這裡簡樸自然,是個流觞曲水的好地兒。黎禾低頭瞥見桌案上,擺放着一壺瓊漿玉液、一盞玉杯。一旁的侍女蹲下身子,為黎禾斟滿一杯酒。玉盞裡的酒液銀光湛湛,宛若一杯月光。
祝餘一眼便認出此酒,“‘相思月’。”
王十鬥大喜,“祝大俠竟然認得此酒?這酒可是我花了大金子去南方意陽縣買來的,一直舍不得喝!若不是今日招待諸位,我定然是不舍得的!”
祝餘眼中掃過一絲不屑,冷聲道:“傳言‘相思月’是一位閨閣婦人因思念遠征的夫君,所釀造的形若月光又極含相思之苦的佳釀。初入口,澀而不苦,細品之,甜而輕柔,待清甜褪去,便剩餘苦與餘甘糾纏于舌尖。”說罷,祝餘品上一口,“此酒隻有其甜與其清,品質不佳,非純正的相思月。”
“哈哈!祝大俠見多識廣!我喝酒喝不慣苦的,可又那相思月的清甜念念不忘,于是就讓釀酒之人稍加改動了一番!所以這酒去其糟粕取其精華,隻剩這清與甜了!”
祝餘放下酒杯,忍不住歎惜:“糟蹋了。”
王十鬥不怒反笑:“哎!我就是個粗人哈哈!”
展旬沒給他好臉色,諷刺:“粗人搞什麼流觞曲水?”
“哈哈,粗人也可以享受生活不是?”
“你王老爺在這兒享受生活,府外那些農民還在拼命地活下去。”
“要不是我,村子裡的農民隻怕是活得更慘呢!是我給他們土地耕種,是我給他們一個家!”
展旬來了氣,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他沒有發作,平靜下來,隻冷笑一聲。
王十鬥殷切地舉起酒杯,道:“展少俠,黎姑娘,也嘗嘗這酒?”
黎禾與展旬沒有拒絕,端起酒杯品嘗一番。王十鬥滿意一笑,拍拍手,一位懷抱琵琶、身着華裳的女子款步而來。
“這位是我從京洛城半月樓買下來的青女明兒姑娘。”
“半月樓”三個字讓展旬與黎禾臉上都浮過不愉快的神情,畢竟勾起了他們不好的回應。祝餘不為所動,隻喝着那索然無趣的酒。酒難喝了些,但好歹是酒。
王十鬥絲毫沒有察覺到展旬他們情緒的變化,繼續道:“她雖然是個啞巴,長得也不算出衆,但彈得一首好琵琶!當年買下她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半月樓你們知道不?京城最大的妓院!簡直是極樂之地!”一邊說着,他一邊回味。
“真相再去一次京洛城。隻可惜人老了,走不動了,這财力也大不如前咯。”他搖搖頭,大笑兩聲,“不說這些!明兒,快給各位大俠彈奏一曲!”
明兒跪于水渠邊,垂着頭,開始撥弄琵琶。
琴聲婉轉清脆,與這溪水潺潺之聲交相呼應,确實悅耳。聽着聽着,琴音好似浮在了空中,石階上跳動,在青山上滾落……“咚”一聲,展旬率先暈倒在桌案前。漸漸,祝餘與黎禾也頭腦昏沉,倒在岸上。
王十鬥輕笑一聲,“不愧是仙人留下的好東西。這迷魂散與琴音相配,能大大增強藥性!”
王十鬥起身,拍拍手,提起裙擺,靈活地跨國水渠、走向黎禾,“啧啧啧!這般美麗的女子,這二人卻不懂享用!實在是浪費!浪費!就由我王十鬥來嘗一嘗~”
他彎着腰湊近黎禾,手指在黎禾臉頰上滑過,眼神愈發興奮,“好好!好嫩!”感歎一聲,他迫不及待地抱起黎禾,又吩咐明兒,“把這二人處理幹淨!絕不能留活口!”
明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