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榕醒過來時隻覺着自己身體完全好了,一夜無夢。陽關透過薄薄的紗簾輕柔地照在她的臉上,長久積壓的疲憊也随着清晨的溫柔一掃而空。
“蘇一”
蘇榕緩緩地從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習慣性地去找蘇一,沒有任何回應,她試探性地又喊了幾聲,仍舊一片空寂。蘇榕徹底清醒過來了。
蘇榕整理好心情,恢複了如往日一般無生機的冷漠,但她還是抱有一絲期待的去看床頭櫃,試圖去證明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妄想的夢境,果然什麼都沒有。
她在床邊呆坐了一瞬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連拖鞋都沒穿就直接跑向廚房。餐具依舊幹淨而整潔的擺放在櫥櫃裡,就連櫃台上的小瓷碗與湯匙也沒有半分地挪動,蘇榕仔細的檢查每一隻餐具,然而卻連一丁點的水漬都沒有發現。
手機的鬧鐘聲打破了蘇榕的沉默,蘇榕平靜的回到卧室,關掉鬧鐘,穿好拖鞋,麻木地走到衛生間刷牙、洗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突然,一片皺巴巴的紅色闖入蘇榕的視線,她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去驗證,而是告訴自己這可能是自己随意放置的一個紅色的物件,但理性永遠無法壓制住她感性中的瘋狂,她迅速的刷完牙,然後朝着那團紅色不明物體走去。
浴室角落裡一個仿佛被撕扯過且濡濕的殘缺名片被拿在蘇榕的手中,她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飙升,一股不知道該被稱為激動還是喜悅的感受湧滿全身。她看到自己的右手在顫抖,這使她不得不用另一隻手來穩住右手,她努力的想要去辨認名片上被暈開的信息。
“智、腦、總……”
當她發覺出自己讀出的信息時,隻感到命運的謎團逐漸将她引入一個更深更未知的方向。難道是智腦總部嗎?隻剩下半份的名片無法讓她獲取到更多的信息,但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她自己帶進浴室裡的東西,也許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也許蘇一沒有騙人,他真的回來了……
*
元鸢如往常的每個工作日早上一樣,買好了兩份早餐,在去公司的必經的人行道旁等蘇榕。她看了看手表,感到有些奇怪,往常總是準時出現在這條人行道上的蘇榕竟然遲了五分鐘,難道是還在病着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比起上班的遲到,元鸢其實更擔心的是蘇榕的身體,她做出選擇,準備直接去蘇榕家裡。蘇榕家離她們彙合的人行道距離也不過兩百米,但元鸢每走一步心裡的擔憂就加重一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腳下的步伐逐漸加速,元鸢恨不得現在能直接瞬移到蘇榕家裡,突然間,她聽到警車的聲音在她耳朵裡逐漸清晰,她快步跑到了擁擠的人群裡,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蘇榕的另一面。
蘇榕癱坐在地上,看起來絕望而又癫狂的重複着一句話
“怎麼會,怎麼會全部故障呢?怎麼會…….”
元鸢心疼的直接推開人群,沖進了圍觀者所包圍的“景區”裡。她将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蘇榕單薄的睡衣上,第一次,她感覺到曾經在她眼裡堅不可摧的學姐也會有脆弱的一面。蘇榕有些呆滞的看向元鸢,沙啞的嗓音問出了一句問題。
“元鸢,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看到了你男朋友,他拿着鑰匙開門進了你家,說會好好照顧你,學姐,到底怎麼了,你還好嗎?”
元鸢看到蘇榕剛剛還呆滞的眼睛裡迸發出了無限的生機,她卻莫名更加擔心蘇榕的狀态。
三年前,元鸢以大一新生的身份進入了華大,她知道她們系裡有位傳奇人物---蘇榕。這個學姐從大二開始就跟着吳教授研究課題,很多老師都說她是個天才,就連吳教授本人都破格讓她跟着研究生們一起學習。但學姐畢業後卻直接放棄了保研資格回到安市消聲滅迹,每次吳教授上課提到這點時都表現得惋惜至極。
當得知元鸢是蘇榕的小迷妹後,很多同學都來打擊過她,說蘇榕雖然聰明但性格卻孤僻至極,甚至于說可以稱得上是冷漠了。這些話語卻絲毫沒有擊散元鸢想要靠近蘇榕的心情,因為她明明在校園裡見過蘇榕對着男友所展露的溫柔笑意,根本不像傳說中所描述的那樣嘛!但她也知道蘇榕這個男朋友就是吳教授口中常常提起的“蘇妲己”……
等元鸢畢業後,她終于如願的進入了智腦安市分部,甚至還幸運的成為了蘇榕手下的實習生。日積月累的相處中,她意識到蘇榕并不冷漠,甚至還總是會保護自己,她覺着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
不過,曾經和蘇榕如膠似漆的男友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元鸢也默契的沒有在蘇榕面前提過這個人,成年人的世界嘛,她懂,直到昨天晚上她再一次看到了“蘇妲己”……
*
蘇榕和元鸢到達公司時,已經遲到上班兩個小時了。部長當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對蘇榕進行進一步的語言打擊,可是他發現無論他怎樣說對方都無動于衷,甚至一直專心緻志地看着手中皺巴巴的紅色紙片。他感到口幹舌燥,失去了進一步打擊對方的興趣,打算再說幾句收尾的話就放蘇榕回工位。
“上面派我來找蘇榕談話,不知道您放不放人呢?”
部長剛消下去的怒氣感覺又升上來了,他不知道是誰在打斷他訓斥蘇榕的話語。他轉過身尋找聲音的來源,等看清女人的身影後卻感到腿腳發軟,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張嘴罵人。他擦了擦剛流出的冷汗,有些谄媚的對着女人開口
“時總,您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你看我這什麼也沒準備”
時靜皮笑肉不笑的對着男人點了下頭,走到蘇榕面前拉着她走出了這裡。
此時的部長卻沒有因為時靜和蘇榕的離開而放松下來,他無力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仔細地分析時靜到底聽沒聽到自己訓斥蘇榕的話語,壞了,就算沒聽到,萬一蘇榕全抖落出來自己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他癱倒在椅子上,椅背也随着他的動作而向後仰起,腦子裡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總部竟然還真的會派人找蘇榕,不會蘇榕去不成總部就讓這個小丫頭片子取代自己吧,那就真的全完了。他将雙手覆蓋在自己的秃頭上來回揉搓,感到前途與未來一陣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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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靜的車上,沉默了很久的蘇榕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
“能讓我看看你的名片嗎?”
時靜不明白蘇榕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要求,但是還是從車側拿出一張紅色名片朝着副駕遞了過去。時靜在面對蘇榕時總是會多出更多的耐心,可能是因為對人才的珍惜,也可能是因為曾經相處的那段時間她在蘇榕身上看到的無限潛力,她始終認為蘇榕不應該埋沒自己的天分得過且過的活完這一生。
“為什麼要用蘇一做實驗。”
這是蘇榕的第二句話,再看到那張紅色名片後她顯然變得更加主動的想要了解總部的秘密實驗信息。
“數據結果顯示蘇一的人際關系簡單,年齡”
時靜停頓了一下,看到蘇榕沒有反應的臉後繼續說了下去
“年齡止于24歲,留存在世界上的信息簡潔,方便進行訓練與管理。而且,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華大高材生,曾專攻過這個課題,在這個新開辟的領域你的實力毋庸置疑,這一切都會大大提高了訓練結果的成功率。”
“你知道,如果這項實驗成功,整個國家,不,整個世界都會變得不一樣!”
時靜感覺自己的眼中充滿了希冀,她把車停好,轉頭就看到了蘇榕眼中的震驚與抵觸,不是因為她口中的話語,而是因為她們所到達的目的地。時靜強硬的把蘇榕從車裡拉出來,讓她看看眼前這片蔚藍的大海與無邊的天際,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這當然會是一個完美的景色。
“他沒死,他昨天還回來看我了。”
蘇榕話語裡可以聽到有些恐懼的顫抖,她固執的把眼睛蒙住,不去看這個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夢魇裡的地方。
“在深海裡?回來?怎麼可能,蘇榕,你認為可能嗎?”時靜感到對面的人固執到一種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她痛恨蘇榕白白浪費自己的天賦,但卻無法去讨厭蘇榕本人。
“監控都故障了,都故障了,所以沒拍到。元鸢,元鸢她看到了,她可以為我證明。”
蘇榕痛苦地癱坐下來。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當時執意要去總部,如果當時他沒有救我。這些年我常常返回到記憶中模糊的那天中去,越來越覺着他早就預感到了這一切,不然,不然他也不會總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還在來這裡之前給我買了這條項鍊,讓我好好照顧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蘇榕仿佛陷入了一種癫狂的狀态,重複的說着那些責怪自己的話語,淚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哽咽模糊了她的聲音,海浪聲吞噬了她的一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