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俯身把鑼錘撿起,忽然想起手裡其實還有把傘,剛剛應該像夜裡扯杆子打蝙蝠一樣,舉着大紅傘去拍老鷹的。
屋内沒了幹擾,我又蹲到姬如雪邊上,跟她描述那些曾經被她寫到冊子上的話。這一次,她體内被巫王喚醒的蠱,随着血液的交換,反抗力度逐漸減弱。
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屋外的動靜同屋内一樣都漸漸平息下來。屋内是逐漸好轉,即将見到勝利的曙光。屋外李星雲打退數不盡的蠱師,變得精疲力竭,連鬥嘴挑釁對方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在他撐到解蠱結束,被救了下來。
屋内,隻剩下昏迷的姬如雪,受傷的侯卿和完好無損的我。
侯卿邁着虛浮的步子,靠上廟裡的一根柱子上。他朝我擺擺手,我立刻湊過去。
“李星雲會華陽針法,讓他進來給你看看吧。”
“不用,運功走岔,調氣靜息便可。”屍祖這樣說着,卻沒有半點要靜氣養神的樣子。“不過我确實要找李星雲,等他處理完傷口喊他進來。此處臨海,習俗特殊,方圓十裡,并無完整屍身。你……”
他望着我,好像打算說什麼,最後演變成一個冷淡的笑容,“你自便。”
李星雲包紮完,進龍王廟跟侯卿說了什麼後,他倆就都出來了。前者龇牙咧嘴地跟人談天,後者一躍攀到樹上,沒有要繼續跟人溝通的打算。
我坐在火堆旁,盯着熊熊燃燒的烈火發呆,思考侯卿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我有點懷疑自己最終想出的答案,但排除掉所有可能,加上他不會無緣無故提到周圍的屍體。最後隻會導向一個結果,他在暗示我想走可以走。
但我又能走到哪裡去呢?我不是被他豢養的寵物,無法适應離開籠子的生活。我是被現代的規則制度溺愛的小孩,根本無法在這樣一種時代獨自一人生存下去。盡管我相信自己努力,是可以做到這件事的。可前一段的生活經曆,隐約向我揭露出曆史的殘酷一角。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我努力就能夠做到的,時代的一粒沙落到人的頭上就是一座大山。
描述現狀不是為了賣慘,不是為了通過一些合理的自我解釋能讓我心安理得地繼續跟在侯卿的身邊。而是讓我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更真切地去尋求改變。自我雖有改變的想法,然而契機卻往往掌握在某些人身上。
夜裡,李星雲打了地鋪躺在地上。傾國傾城就睡在火堆邊,張子凡跟陸林軒則睡在靠近門邊台階的地方。我跟李存義一樣,都選擇了坐在從龍王廟附近撿回來破桌椅上。他的說辭是年紀大了,受不得地上的寒氣,反正喝暈後趴在桌上睡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我的求學生涯中有着豐富的趴桌睡覺及坐着睡的經驗。
不說忙了一天,下午又是運功救人又是打人,這幾個位差不多是剛擺出睡覺的姿勢,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或響亮的呼噜聲。我雖然在桌上趴着,但沒什麼困意,望着夜空好久,才不知不覺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