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警c到了之後，帶着所有鬧事者去看監控。

海鮮市場裡的監控不全面，記錄下全過程的隻有楚賀雲後側的攝影頭。

拍到的畫面裡，楚賀雲一開始隻是想讓大叔别抓着他，确實是對方自己腳滑摔倒，之後和壯漢起争執，也是對方先動的手，楚賀雲算是正當防衛。

壯漢看完之後，還在試圖為自己辯解，說是楚賀雲先吐了他一口，他才會動手。

但口說無憑，這一幕并沒有被拍到。

楚涔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沒有讓楚賀雲道歉，也沒有讓對方道歉，畢竟狗咬狗的事争對錯沒有意義。

楚賀雲心有不甘，但看到楚涔願意為了他收拾爛攤子，心裡還是高興的。

“把血擦幹淨，回去之後别提打架的事，爸媽會擔心的。”楚涔的口吻像極了關心孩子的家長。

“好的哥。”楚賀雲擦幹淨臉，挽着楚涔的手，沒注意到他的躲避，挽得緊緊的。

“行了，把東西拿上回去吧。”楚涔買好了燒烤用的食材。

楚賀雲騰出一隻手拎東西，另一隻手摟着楚涔不松開。

楚涔掙了掙，楚賀雲沒動，一臉讨乖地看着他：“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楚賀雲原本在一所私立學校念書，因為和同學起了沖突，被楚家送到了其他學校，正好就是楚涔就讀的公立學校。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午後的學校體育館。

當時正值夏天最熱的時候，楚賀雲剛轉校過來，班裡的刺頭看他不爽，帶着一幫人把他拖進了體育館後面的巷子。

背光的巷子陰涼昏暗，空調外機嘩嘩做響，管道裡留下的水流進順在凹槽流進凹凸不平的碎石路上，泛起一股難聞的土腥味。

少年楚賀雲骨架還沒有張開，瘦瘦小小的像根短木頭，他被兩個人按在牆上，刺頭拎起他的頭發，惡狠狠地沖着他：“聽說你是打了人轉校過來的，真的假的啊。”

楚賀雲像是沒有聽見刺頭的話，低着頭無動于衷。

刺頭變本加厲：“我還聽說你媽是個*子，一個*子養的私生子有什麼可狂的順，你們說是不是啊。”

周圍的小弟跟着附和，嘲笑聲亂作一團。

楚賀雲依舊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刺頭見他這麼不給面子，立刻給旁邊的人遞了個眼神，那幾個小弟動起手來，把楚賀雲推倒在地。

楚賀雲倒在牆角，一動不動任由他們欺負，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但反抗改變不了什麼。

無論是在楚家，還是在學校，從來沒有人把他當做人看過，好像他天生就該待在角落裡發爛發臭，然後對給與施舍的人感恩戴德。

楚賀雲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意義是什麼，他那位視财如命的母親把他丢到楚家後沒有再管過她，哪怕是偷偷看一眼，和他說一句話也好，但什麼都沒有。

他就是一枚棄子，一枚飽嘗家族恥辱的棄子。

楚賀雲也曾想過反抗，他在學校裡動手打人，就想讓楚文城把他從楚家除名，但他當時并不知道楚家和他母親的協議，楚文城甯可賠上大錢也要保下他，讓他繼續上學，永遠承受私生子的罵名。

他的人生注定是一灘爛泥，所有人都能從他身上踩過去。

少年楚賀雲看着面前那些嬉笑的、咒罵的、猙獰的臉，失了魂似的笑了起來，笑他們和自己一樣，也是一灘爛泥。

刺頭被他臉上的笑惡心到了，覺得他在瞧不起自己，一下怒從心頭起，豎起拳頭朝他臉上砸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

衆人身後傳來一道幹淨冷冽的聲音，帶有少年人換聲期特有的沙啞和青澀，不算悅耳，但十分抓人，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衆人回頭看去，刺頭認得楚涔，或者說學校裡沒有幾個人不認得楚涔。

初中課程不算重，初一初二沒有升學壓力，學生們閑不住就愛去貼吧上搞投票，亂七八糟的帥哥評選，楚涔永遠是第一。

楚涔不關注這些，他過來隻是想制止這場鬧事：“你上周已經記了一次過，還要再記一次嗎？”

刺頭上周在校外的巷子裡聚衆打架被路過的同學舉報，老師帶着門衛過去逮了個正着，當即通報給教導主任，記了一次大過，再有一次就要留校察看。

刺頭不想把事情鬧大，但直接走人未免太丢面了，他擡起脖子赤着臉說：“是他先惹我的，我又沒跟他動手，你要去告就去告，誰怕誰啊。”

楚涔走上前，沉靜的面容并未因周圍的喧鬧而變化，他問：“他怎麼惹到你了。”

“他把我的書扔到廁所裡了。”刺頭說謊不打草稿。

楚涔沒說話，掃了一圈周圍的小弟，小弟們就是過來湊個熱鬧，沒人想被請家長，于是自動往邊上退了兩步，把楚賀雲讓出來。

陰暗潮濕的角落久不見光，斑駁的苔藓像駁落的牆皮難看地趴在牆上，蹭到衣服上粘稠惡心，顯得人也肮髒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