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涔緊了緊身上的毯子,坐在最靠窗的角落,離他遠遠的。
陳叔看不懂小年輕們的相處方式,沒有多說什麼,放下隔闆随他們去鬧。
車子平穩起步,楚涔抱着腿縮在靠墊裡,警惕地看着霍盡琛,像隻伺機反撲的小獸。
霍盡琛不以為意,戴上眼鏡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這種無聲的僵持比拍賣場上的喧鬧還要難熬,楚涔完全看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麼,根本把控不了後續事情的走向。
而且霍盡琛和拍賣場的那些人完全不同,楚涔從他眼裡看不到欲望,但商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既然買下自己,肯定還有别的想法。
現在的他就像被按在砧闆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楚涔縮得更緊了,手不自覺握緊把手,試圖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累了就睡。”霍盡琛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屈尊降貴說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
楚涔不信任他,全然沒有睡意,時刻保持戒備。
霍盡琛見狀有些頭疼,他看向楚涔,語氣平和,說:“有什麼話就說吧。”
楚涔從臂彎裡探出腦袋,聲音幹澀沙啞:“你是買家。”
“嗯。”
“不是已經預定了嗎,為什麼你可以競價。”
“分人。”
意思是楚涔确實被預定了,但如果有身份更高的人參加競拍,那貨品易主也不是不行。
所以霍盡琛應該知道他的預訂人是洛陵蕭,如果兩人認識,他應該不會直接插一腳,所以他還有别的目的。
霍盡琛見楚涔敵意不減,心裡隐隐煩躁起來:“還是說你更喜歡上一位買家,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楚涔當即拒絕,接着問:“那你為什麼會參與競價?”
按照現在的時間線,他和霍盡琛還沒有見過面,就算出現蝴蝶效應,讓他們有過一兩次短暫的擦肩,也不足以支撐霍盡琛出手幫他,實在太不合理了。
除非……
楚涔正要往下想,霍盡琛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不便告知。”
冷漠的回答一下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也令楚涔安心了許多。
不便告知最大的可能是商業競争,從先前的情況看,月珑的負責人應該不止洛陵蕭,否則他手下的人不可能讓霍盡琛競标成功,大概率是另一位負責人想讨好霍盡琛,才破壞了洛陵蕭的計劃。
他們之間确實可能存在一些利益糾紛。
楚涔暫且放下對霍盡琛的強戒備:“那現在去哪兒。”
“酒店。”
聞言,楚涔又警惕了起來,但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
“或者送你回家。”霍盡琛不喜歡楚涔帶有攻擊性的眼神,沒有去看他,“我對俗物不感興趣,你不用對我有太強的防備。”
俗物……
這是在嫌棄他嗎,楚涔心裡頓時不樂意了,轉身看着窗外:“去酒店吧,我明天自己回去。”
霍盡琛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擡手升下隔闆,跟陳叔說了幾句話,随後繼續處理工作。
昏暗無聲的環境喚起了身體裡殘存的藥力,車窗外的燈光模糊又扭曲,伴着安神的熏香,楚涔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霍盡琛選的酒店離楚涔所在的小區不遠,路過一片施工地時,車輛明顯颠簸的兩下,楚涔身體沒有支撐,向前倒了下去。
霍盡琛反應迅速,單手拖住了楚涔疲軟的身體,讓他在自己的肩上。
但身下的肌肉太硬,楚涔睡着不舒服,難受地掙動起來。
霍盡琛從後排拿出軟墊給他墊着,坐着不動任由他調整姿勢,才讓這隻磨人的小獸進入夢鄉。
快要達到酒店時,管家想起了一件事:“少爺,您的那串紅珠子還沒找到嗎?”
大概是上個月前,霍盡琛帶在身上十餘年的朱砂串丢了,珠子本身不算多貴重,但卻是霍盡琛的母親給他求來的,意義非凡。
“找到了,但戴不上了。”
“是繩子斷了嗎,要不咱們改天去寺廟求一條。”
霍盡琛:“不用了。”
聞言,陳叔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家少爺的目光沉沉地望着懷裡的人,沒有再多問什麼。
他跟着霍盡琛身邊的時間很長,算是看着他長大的,過去的那些事太沉重,如果能放下自然再好不過,怕隻怕表面放下,心理始終怨氣難消,真步上那一卦。
霍盡琛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楚涔身上,青年埋着臉酣睡,脖子上的羽毛被蹭得歪七扭八,露出白竹一般的肩骨,他撩開鎖骨上的羽毛,在與肩骨相連的凹處找到了一顆痣。
深紅色,和朱砂一樣。
他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