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楚涔做了一場夢,夢裡他回到了被關進精神病院後,離自由最近的一天。
那個時候他已經喪失了對時間的概念,有時一覺醒來是黑夜,有時一覺醒來是白天,思緒渾渾噩噩,隻有被擡治病的時候,才能看到現實的光亮。
以至于每次經過去往治療室的那段長長的走廊,楚涔都會發自内心地笑出來。
周圍的醫生護士看到他瘋掉的笑容,以為他發病了,立刻讓保镖捂住他的臉,防止他吓到别人。
楚涔不知道他的身體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但既然他們都說他瘋了,那就當做他真的瘋了吧。
而瘋子總是無所顧忌的。
某天,楚涔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塊玻璃碎片,可能是上一位病人留下的,也可能一開始就在他的手裡,總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位每天給送飯的護士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瘋子不會去考慮事情的後果,楚涔拿起她的工牌,換上衣服戴上口罩,鎮定自若地走出了房間,試圖借着護士的身份離開病院。
但他的身上早已植入了定位器,剛走幾步,頭頂上便響起了警報聲。
楚涔聽到聲音,如驚弓之鳥一般開始狂奔。
沒有目的地、拼命地往前狂奔,他甩動手臂,手裡的玻璃又傷了好些人,護士醫生不敢靠近他,隻能等保镖過來。
楚涔趁機跑出住院樓,朝着有光的地方向前跑,終于跑進了心心念念的走廊。
那天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很溫暖。
楚涔太久沒有見光,眼睛被光燙得流淚,但他還是很高興,一邊奔跑一邊大笑。
可笑着笑着,他的神情又變得慌張無措,他知道這份溫暖持續不了多久,他很快就會被關回那間黑屋子。
所以楚涔企圖用僅存的理智為自己争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求救,他要求救。
他繼續往前跑,跑到診療室,那裡是唯一與外界接近的地方。
楚涔看着藍白色的牆體,分不清方向和人群,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沒得選,跑進了離自己最近的房間,在混亂的聲音中,抓住了離他最近的男人的手臂。
“救救我。”
聲音剛喊出口,他的主治醫生便闖了進來,捂住了他的嘴,然後對着面前的男人道歉,讓保镖趕緊把他拖走。
楚涔不想放棄最後的機會,死死摳着男人的胳膊,但虛弱的身體拗不過那些人的力氣,雙手一點點從黑色的衣服上滑落,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拉扯中拽斷了男人手腕上的珠串。
啪嗒啪嗒——珠子散落一地。
楚涔失去最後的支撐,像等待受刑的犯人一般,被人壓在地上。
面對滿地滾落的珠子,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終于有了反應,他轉過身俯視着地上的瘋子,眼神冰冷又涼薄,像在看一隻惡心的蟲子滿地亂爬。
那一刻,楚涔最後的希望徹底破碎了。
楚涔不敢回憶當時的心情,他甯可當時的自己是真瘋了,這樣他就能無視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惡意,接受這具破敗的身體,渾渾噩噩地活下去。
而清醒隻會把他逼死。
醫生道歉後,讓保镖把地上失去反應的軀殼撈起來,楚涔沒有掙紮,隻是緊緊攥着一顆扯掉的紅色珠子。
他很清楚今天被抓回去之後,不會再有任何逃跑的機會了,後面等待他的是無休止的折磨。
他絕不甘心就這樣被關回去。
不管是誰都好,隻要能讓他不痛快,那他今天的反抗就沒有白費。
楚涔擡起頭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說他現下唯一能夠報複的對象。
就算報複不成,哪怕惡心到他也好。
于是楚涔當着他的面将那顆珠子塞進嘴裡,脖頸向後一仰,吞了下去。
朱砂并不是多名貴的東西,一顆珠子少就少了,但男人卻因為楚涔的舉動,露出了驚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