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見,但聞到了最熟悉的人血腥味。
沒空在意靠近的吐息,她強忍着疼痛輕咳兩聲:“你對他做了什麼?”
回答她的是周遭的動亂。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宮懷檀滿臉無辜,“不信你問旁邊的人,我可有做些什麼?”
倒在地上的男子因為失血過多和體力用盡已幾近昏厥,聚焦而來的視線不明所以,就連剛才和鬼面具男一同準備教訓宮懷檀的人也感到震驚。
他們本來腦子就不太清醒,加上事發突然,沒有比其他人多看見什麼,被刺激得恍過神來之後,當旁問起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概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來,隻道是男子莫名就倒在地上鬼哭狼嚎了。
莫祈君無所見便無所知,但發生過的事不會因此而消失。
須臾之前,宮懷檀僅僅是讓匕首覆在手心,讓整個利器正好隐于掌下,指尖一動,出刃速度比風還要快,到了外人眼中,隻剩下能夠集中注意力的指節。
這動靜實在是太大,雖然距離祭台中心還有一段距離,但一波連着一波的騷動,足以打斷祭祀的完整,将遠方之人的目光聚焦。
“出了什麼事?”
内部正中央的祭台上,盤坐着磐聞郡百姓口中最為敬仰的大衍神童,他口唇未動,不過是靠着手勢驅使身旁的使者代為傳話。
使者的聲音沒有很大,但在結構獨特的祭壇中,卻能沒有阻礙地環繞遍人們的耳朵:“他為什麼斷了指頭躺在地上?”
且不說一圈一圈的人群阻礙視線,就是這般遠的距離,能夠一下子辨知出門外所發生的,足以讓本就崇拜的信徒們更加五體投地。
“不愧是神童大人,連我們都還沒看清楚哩,他就知曉了個一二!”
“這就是千裡眼的強大,神童大人隻需要動動眼皮就能達到我們無法企及的高度!”
如此看來這件事情實屬詭異。
分明地上還躺着一位半死不活的受害者,可圍觀的人們沒有上前援助,看熱鬧之餘還将所有重心轉移到了表面毫不相幹的“神童大人”身上,不再探究造成此事為何輩,來龍去脈為何事,而是感慨着另外之人如何強大,并持續以此為焦點。
這般狂熱的信徒,若是有朝一日信奉之人發生改變,恐怕隻需要更加神乎其神便足以讓他們遺忘曾經的追随。
宮懷檀将莫祈君松開,留下纖細腕骨上清晰的紅痕。
她揉了揉發疼的手,根據氣味與神童所言已經将事情猜了個大概,本欲進一步開口,轉念一想不會好好回答的那張嘴,複又把話語咽回肚裡。
不想靠近這個陰晴不定的人,單靠自己卻離不開這樣陌生又人多的地方,不能說不能動,她隻能幹站在那裡進退兩難。
他也不準備主動牽起她的手,隻滿不在乎地抱臂笑道:“這若是叫做千裡眼,那我能百步穿楊,是不是也叫千裡眼?”
大衍神童身披一件黑色鬥篷,鬥篷上連接的帽子帽檐很寬,大到足以遮住上半張臉,露出的下半張臉也能判斷出是一位十來歲的稚童,與莫芷濡看上去差不多大。
但衣袍過于寬大,再加上稚童尚未發育健全,故很難知曉他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既無人知曉緣由,諸位便莫要繼續喧鬧,本座将為這個可憐的人祈福一番,可以叫他減輕日後的痛苦。”
使者說完,大衍神童便雙手攏撚放在雙膝上,口中幽幽念叨起聽不懂的誦文。
不知是否刻意,他的音調扭曲,聽上去有些迷幻。
周圍半圈半圈的人見狀紛紛下跪,人群如同波浪一般由内而外作匍匐狀,到最後隻有外圍稀稀拉拉的一些人還站着觀望。
離得最近的一個個都穿着與大衍神童同樣的鬥篷,也不知是為了繼承神童的衣缽,還是為了更好鍊接神童。
他們五體投地地大喊:“神童大人顯靈!”,繼而再無人多言。
前一刻還喧鬧不止的祭壇靜谧不已,隻剩下大衍神童如同催眠一般的念誦。
莫祈君作為一個醫者,知道旁邊有人受了傷,傷勢還不輕,說下意識的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不趕緊将傷員帶下去包紮,反而在進行勞什子祈福,美其名曰減輕痛苦,這難道不是加速生命流逝?
等到神童收聲,那個可憐的人終于被拖下去,衆人如同無事發生一般重新跪坐。
“接下來是求願時間,諸位有誰想要解惑?”
此言一出,座下人争先恐後地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