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武兄，你無礙吧。”剛剛撲倒李尚武的正是他先前拉回去的人。

李尚武抹了一把臉，淡定說：“無礙。”

他回頭，原先山上的三十四人隻剩下寥寥十人，身上都是挂了彩的。

他們在覆了白雪的高山中太過渺小，過了這條路，便離開雲晟的邊境，再多走兩日，就能回到故土。

白雪紛飛，郭宿拿了剩下的酒，沒有杯子，開了蓋就能直接灌，道：“喝了酒就回去，我們又是走過死門關的人了！”

胡彪打了他一拳，笑罵着：“嘴貧，是這拓跋多吉生性自大，怕帶多了人拿下我等還要落個以多勝少的壞名，畢竟他們那，可有一位骁勇善戰的小将軍，那年帶着二十人突破千人重圍，将那千人都困在巨石中活活凍死。”

“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我們這兒冰天雪地，家鄉已經春暖花開了。”

……

剝殼清理好的蝦仁放在小碗中，裡面加些鹽、白糖、料酒、澱粉、蛋清抓勻，加油封住水分。

“梁夫人是揚州人士，長安雖然彙聚各州特色，總沒有本土來得那份滋味。”裴钰站在邊上，“揚州的龍井茶葉，和長安的相差遠着呢。”

“梁夫人從揚州到長安已有多年未回祖宅，茶葉用得必然是揚州所産的。”蘇眠雪輕聲道，“去将揚州送來的茶葉拿出來吧。”

裴钰乖乖照做，他替蘇眠雪泡好龍井茶，沉澱了一會，待茶色濃郁，茶香十足，倒出茶湯浮去茶葉，裡頭再加糖鹽和水澱粉，靜置一旁。

蝦仁腌制了一會，蘇眠雪拿筷子将它一一挑選出，燒熱鍋，用筷子探油溫後，将蝦仁一一放入鍋中，拿筷子将蝦仁都攪散開，等通體呈白玉色，莫約七分熟時，撈出來轉至另一個鍋中，勾好的茶湯倒進，翻炒後放些許先前浮去的茶葉，蝦仁顔色還泛着白，龍井顔色清脆，色澤清雅，另人食指大開。

龍井蝦仁被端送到雅間中，這是上得最後一道菜，裡頭梁夫人指明要她所做得菜。

她當以為是羅夫人和阿芷推薦，也沒多想，進去時才發現裡邊真不一樣。

什麼意思，裴夫人、謝寶姝和梁純都在，還有一堆蘇眠雪認不出的面孔。

其實謝寶姝的容貌并非張揚如太陽一般的生動，但因為身上養尊處優、受盡寵愛才會有的一種獨特氣質，将她這張隻能拿清淡來形容的容貌壓了下去。

旁人最先注意到的會是她身上的氣質，和她那雙極為靈動漂亮的眸子，專門看着一個人時平緩溫和端莊，離得遠了，是乖巧嬌氣的千金。

她被擁護在中央，如同衆星捧月。

她身邊的皆是長安城内有頭有臉的，貴夫人和貴女。

其實人如何對于他們而言并不重要，就同現在，謝寶姝舉着酒盞，笑着看她：“蘇姐姐，恭喜。”

已是六月，裴攸對她并不上心，至少她去了兩次，都以要務在身被拒絕，連一面也沒見上。

蘇眠雪輕笑，有禮說道：“縣主誤會了。”

“不知這道龍井蝦仁，可合夫人的胃口。”

梁夫人拿去筷子夾了一顆，蝦仁上邊還有片茶葉，也不計較，送入口中慢慢品味。

“蘇姑娘手藝好，做得東西都是好吃的，隻是這個茶葉，終究和記憶裡的相比有些差距。”梁夫人惋惜說。

梁純在她邊上，握住她的手：“母親不用惋惜，差得是舊時的記憶。女兒覺得蘇姑娘手藝好，有她在，定能照顧好縣主和四公子。”

梁夫人面色微僵，很快恢複該有的得體，親熱地拉着她，瞧了一眼蘇眠雪，見她不在意的模樣，輕聲歎：“萬事都有不如意的時候，感情上的事，還要看兩個人之間的造化。”

梁純不太在意這虎頭虎腦的話，在她看來，平民出身能做裴氏的妾室已是莫大恩典。

蘇眠雪：“茶葉自要剛采摘出來，炮制後的才好，放久了，味道卻是不盡人意。”

謝寶姝擡起漂亮的眸子，沖她笑了一下。

蘇眠雪被她看得發怵，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承載太多情緒，她覺得是惡意和肆無忌憚的打量，但對上目光的那一刻，又是溫柔大方的笑，剛剛那感覺就像是她的錯覺。

她打心裡清楚，這群看似鮮豔的貴女遠沒有表面看得光鮮亮麗。

“縣主，四爺來了。”一個侍女進來說。

蘇眠雪稍稍讓了一個身位。

轉過身，青年身量清減，眉眼修長疏朗。

裴攸不複重前病弱不沾凡塵，他捏着眉心，眉眼間盡是疲憊，慰問過謝寶姝後，才對蘇眠雪道：“阿雪，我今日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