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來了西山笑容便不從減過,他換上年輕時征戰的甲胄,背上黑金大弓,跨上了馬。
吹着秋日的暖風,呼吸着山野間清爽的空氣,皇帝感覺自己回到了年輕時。
“當年,阿父帶着朕在太行山打獵,朕也是你們這般年紀。太行山比西山更高,樹也比西山的更高……”
皇帝身邊内侍笑道:“老奴還記得陛下親手獵了頭白虎,那虎掌厚的像堵牆似的。”
“你還記得此事?”
“老奴記得再清楚不過,先皇還誇陛下勇猛如孫仲謀,此事傳到軍中,趙家軍士氣為之一振。”
皇帝騎在馬背上,眺望着山林深處:“嗯,不錯。那虎皮我還送給你們母後做了大氅。”
“父皇寶刀未老,兒臣原一心想着赢二哥,看來還要提防父皇。”
皇帝哈哈大笑,楚王是他和先皇後最小的兒子,從小泡在蜜罐子裡,養就了一身哄人的本領。
”那是阿娘最愛的大氅。”晉王也眺望着山林,回憶裡的阿娘的面容瞧不真切,隻有圍着虎皮大氅的模糊身影。
他記得阿娘很喜歡那件大氅,在他小的時候阿娘每個冬日都會上身。
可最後,那張虎皮被母後一把火燒了。
趙铎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燒掉曾經那麼喜歡的東西。
“可惜,你們母後不在了。”皇帝的眼裡浮上霧氣,他揚手揮起鞭子落在馬兒後臀,當先行出,将落寞與傷感深藏背後。
太陽在他的身前,背後是緊緊跟随的臣僚和護衛。
他又成了尊貴無雙的帝王。
晉王夾緊馬腹,緩緩跟在皇帝身後進入林場。
趙巽被内侍阿誠抱着騎在馬上,護衛拉着馬帶着他們跨過小溪,進入叢林。趙巽揮着軟鞭,興奮地大喊:“駕——!駕——!”
聞皎跟在隊伍後面進入林子,樹蔭遮天蔽日,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林間傳來杜鵑的叫聲。
不遠處,是潺潺的溪水。
忽然,草叢裡蹿出一抹灰色的身影。
聞皎抽出背後羽箭,搭在弓箭上,順着野兔逃竄的方向射去。
野兔鑽進草叢,窸窸窣窣一番後再沒了蹤影。
聞皎下了馬,拔起羽箭。
身旁傳來嗤笑聲,趙廣昌環抱着手臂饒有興緻地看着她:“聞大人這箭術……有失準頭。”
聞言,他身後的護衛紛紛笑起來。
聞皎沒搭理他,踏在銅環上,借着鞍具爬上馬背。
“駕——”
破風聲穿過她耳邊紮進樹堆裡。
趙廣昌大搖大擺地騎着馬經過他,一俯身,提起剛剛從她耳旁擦過的羽箭。
箭镞紮在野兔的身上。
他擡手将野兔挑到聞皎面前,笑的張揚:“這隻兔子便送給聞大人吧,免得聞大人獵不到東西丢臉。”
兔子的雙腿還在不停的蹬,傷口處滲出了鮮紅的血迹。
聞皎推開箭身,血珠滴落在地,她冷冷地道:“不必了。”
“呵。”
趙廣昌一笑,将野兔抛給了護衛。
“诶呀——侯爺——聞皎不要,這個兔子給老朽可好?”朝仙山提着衣服從樹堆裡跑出來。他方才内急,讓聞皎在此等他一會兒,不成想還能看到臨淄侯和聞皎争鋒相對的一目。
不待趙廣昌同意,朝仙山已經隔着護衛的手捧住了那隻兔子:“肥美!”
趙廣昌失笑,輕擡下颌示意護衛給他朝仙山。
一行人走後,朝仙山将兔子放進自己的背簍裡。
他不會射箭,這次來輕裝簡行隻背了隻碩大的背簍,美其名曰:撿漏。
“餃子,你得罪這位主兒了?”
“算是吧。“
朝仙山摩挲着下巴,“因為女人?”
聞皎并沒有回答。
朝仙山看她上馬,連忙費勁巴拉地爬上馬:“你慢些——老朽身子骨欠佳,颠不得——诶呦!”
聞皎拉緊缰繩,朝仙山慢吞吞地追上來:“你說你跟誰搶女人不好——”
趙铎這邊出師順利,短短半日,他已獵了兩頭麇子,三隻野豬,兩隻兔子和一隻野雉。
午後的太陽高挂在天空,偶爾透過枝桠間隙落下光柱。
趙铎心情頗佳,将護衛紛紛甩在身後,進了密林深處。
周遭愈發空幽。
不同于一般的獵物,猛虎多藏在深山之中。
騎馬躍過小溪,趙铎往山谷的方向行去,樹堆裡出現了被巨物壓過的痕迹。
看大小和間隔像是虎掌。
他從箭筒中抽出三支羽箭,眸光警惕地掃過四周的樹木。
樹叢裡,忽然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趙铎定睛一看,果然是老虎的尾巴。
他瞄準虎尾的方向,箭剛離手,那白虎猛地跳離樹叢,撒腿往樹林深處跑去——
趙巽拉着特制的小弓,對着麻雀亂放。
“咻——咻!咻!”
麻雀拍拍翅膀,飛向了另一個枝頭。
“阿誠!打——”
“殿下,阿誠不會打獵。不如讓護衛替殿下獵隻野兔?”
“打——本王自己打!”
護衛們為了哄他開心,早有人找到了野兔窩,帶着趙巽到了兔窩邊,一人在兔子洞前燒火,一人指着唯一沒有被堵住的兔子洞給趙巽看。
“殿下,您瞧——”
趙巽小手拉緊了弓弦,圓乎乎地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兔子洞。
突然,洞裡蹿出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