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作亂,瞧着上報的這些東西,趙铎心中已有了判斷。
這仗好打,也不好打。
大局初定,百姓疲敝,隻想休養生息,并無多大反心.
可要消滅這群兔子,必得在山林中穿梭。
嶺南山林衆多不說,還有毒蛇蟲蟻、瘴氣萦繞。
若不能一舉剿滅,天高皇帝遠,不需多久便會卷土重來。
“孤照你說的做了,父皇已下令讓四弟與廣昌一同前往剿匪。”
章玦激動地站起來。
他終于等到了自己大展身手的時候!
“殿下放心,屬下即刻出發,前往嶺南。”
“不急。曾夫子為你配了藥丸,快制好了,你帶上藥再走。”
服了這些日子,他的咳疾已好了大半。
有幾味藥千金難求,本以為喝到動身便不會再有了,沒想到還為他制了藥丸。
藥丸制作多需反複蒸曬,說明他投誠前,曾夫子已開始做了。
士為知己者死,他領晉王的這份情誼,當即抱拳道:“謝殿下!”
“你若回不來,可有所求?”
章玦沉思了會兒,“請殿下給我的妻子一筆錢,讓她平安離開。”
士兵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趙铎總會在戰前問他們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也五花八門。有要一壺好酒的,要照顧孤兒寡母的,也有說要給家人一筆錢或田地的,可很少有人想到自己結發的妻子。
趙铎鄭重承諾:“好,孤答應你。”
曾夫子将藥瓶遞給他,“這些是兩個月的量,攏共就這些藥材,沒辦法多制了。”
“多謝先生。”
“還有——”他從藥櫃裡翻出一瓶其他的藥,“這瓶是治毒蛇蟲蟻的,若是被毒蛇咬傷,你服上三顆,能延緩毒發。這是治療瘴毒的,一并帶上吧。”
最後一瓶,用紅紙封着,也最小,看着隻裝了幾粒。
“這是毒藥,萬一——”
萬一被俘,自作了斷,不要牽連晉王。
章玦心下感動去了大半,不動聲色地接過,“明白。”
章玦回家時,魏如煙已經在家了。
她如往常般坐在窗沿下洗衣服,發絲垂在眼前,凍得通紅的手指撥開碎發,直直看到了他。
“回來了?”
“不是告訴你不用洗了。”
晉王上次給的錢已足夠他們夫妻二人十年不再勞作。
“閑着沒事做。”魏如煙甩幹手指,見章玦心事追墜墜,笑着問他:“有話對我說?”
“明日我要動身去很遠的地方。”
她還是笑,應道:“好。”
“你不怕我回不來?”
“若你回不來,我就去找你。”
章玦勾起嘴角,“我一定會回來的。”
說着将她抱了個滿懷,唇瓣落在她臉側,親昵地啄了啄她的臉頰,“答應你做侯夫人的話,我會實現。”
魏如煙會心的笑起來,“好。”
收拾好了盤纏和東西,魏如煙看着他出門。
章玦的腳步比以前輕快了很多,
他所做的是他想做的,
但其實她想要的,不過是與他共度餘生。
“這杯酒,孤敬你。”
趙铎将酒一飲而盡。
趙廣昌緊跟着滿飲了一盞。
“我們兄弟許久沒有這樣喝酒了。”
皇帝日益猜忌趙铎,趙廣昌作為領兵的臣子,即便與他兩小無猜也不能與他私下見面。
這般對坐飲酒,已是幾年前的事了。
“你把韓兆相女兒帶回了侯府?”
“聞皎說的?他嫉妒我——”
趙铎頓覺頭疼,解釋道:“韓兆相的女兒是罪籍,你護着她,在宜春院裡頭包着,沒人說什麼,你不能把她帶回家!彈劾你的奏疏一封接着一封……”
“我喜歡她。”
趙廣昌生得黑,雙眸卻是的鹿眼,他說喜歡人的時候還真有幾分天真。“臣弟,從沒有這樣喜歡一個人。吃着飯會想起她,喝水會想起她,做什麼事都忍不住想她。”
趙铎飲了些酒,微醺的眸子看着燭火,不由失笑。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情緒。
隻好歎道:“随你。”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父皇對廣昌一向對他這個親兒子還溫和。
“二哥,當真甘心放棄兵權?”
趙铎捏着酒杯冷笑,并不回答他的問題。
“替我辦件事。”
趙廣昌立馬會意,半醉的眸子裡有了光亮,半邊身子越過紫檀小桌将耳朵湊到他面前。
“輸。”
趙廣昌的眼神更迷茫了。
趙铎的字典裡從來沒有“輸”字,也從不曾教他怎麼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