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帶着幾人到了太子的營地外,隻說要太子派人去山中談判,将招安的方案一一細說。
糧草隻剩下二十三日可用,趙钺拿喬了一日便派鄧堯前去。
山匪們将鄧堯五花大綁後罩上破布套子,扔進竹筐退回了山裡。
可憐鄧堯寬衣博帶,衣服被竹筐勾破不說,一路上颠簸不斷,撞得鼻青臉紫,等到了山上,已是心存怨氣。
洪八給他松了綁。
“你叫什麼名?”
鄧堯自從成為太子詹事以來,還沒有人這樣直接地問他名字,他輕哼了聲,抖落繩子才不情不願地回答:“太子詹事鄧堯!”
屋子裡的人交換着神色,談判的人真是他。
“哦,是你啊。”
洪八學不來文绉绉的話,模仿着左虎的架勢在主座上坐下,“請,請坐!”
“殿下,意欲招安諸位,特派我前來與諸位商談此事。”
屋内,坐了八個,不,是九個山匪,第九個比較特别,戴着銀質面具,靜坐在位子上,仿佛置身事外。
不知為何鄧堯總覺得似曾相識。
左虎輕咳一聲,洪八這才反應過來,“噢,招安後朝廷準備怎麼安置我們?”
“太子殿下預備将諸位編入府兵,平常種田,農閑時練兵。”
“土地怎麼來?”
“嶺南有些無主的荒地,分與大家便是。”
大庾城四處是山,他們這些人就是沒田種菜才上的山,怎麼會願意再回去種荒地!
洪八第一個不同意,“荒地哪來的收成!”
鄧堯出身富貴沒種過地,隻好說,“朝廷給府兵月例。“
尾座之人淡笑道:“據我所知,府兵沒有月例,隻有朝廷給的土地和偶爾免除的租調。”
山匪們不再相信鄧堯,有人嘟囔:“原來是诓我們的,連個安置的辦法也想不出!”
鄧堯不慌不忙地解釋:“我打京城來,沒有遇到過嶺南這樣的情況,不如諸位說,想怎麼安排?”
山匪們七嘴八舌地提出要求:
“我們要肥田!男丁100畝,女人50畝。”
“要大庾城邊那片!”
“朝廷要給我們一筆招安的錢!”
“對!一人一百兩!”
“朝廷要給我們發衣裳!”
……
鄧堯心底冷笑,這些人還真是異想天開,面上卻笑嘻嘻的,一并應下。
左虎的臉色卻不好看。
他們提了如此多的要求,朝廷都答應,顯然是沒想招安他們!
洪八觑着左虎的神色,爽快地答應歸順。
鄧堯信誓旦旦地道:“本月廿二,左首領你帶着人到太子營地,殿下親自将地契交予你。”
洪八卻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廿二沒幾日了,我們家夥什那麼多怎麼收拾得過來,下月廿二還差不多!”
“家夥什再多也不至于要收拾一個月……”這些山匪家徒四壁,連議事的椅子都缺腿,哪有那麼多東西要收。
洪八一一給他說明,“家裡的斧頭鐮刀,磨刀石,劈的柴火,鍋碗瓢盆都得帶上,還養了幾隻雞……”
果然是見識短淺的山匪,搬個家連柴火都舍不得!
鄧堯竊笑,“殿下沒什麼耐心,不能再晚了。”
“鄧大人,我們實在收拾不完。”左虎站起來沖他歉疚地說,“您是殿下面前的紅人,可否替我們多寬限些時日?”
“唔……廿二已是殿下說的最後時限了,但也……?”
山匪們紛紛來求他,将鄧堯吹捧地飄飄然。
他歎了口氣,“這樣,廿五如何?”
山匪們沉默不語。
洪八直言,“不夠!至少到下月初十!”
鄧堯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信任爾等,可殿下不曾結實爾等,隻怕不會同意。”
“不同意你再去說說!”
“是啊!鄧先生你如此受太子信任,必定能行!”
尾座的人聞言,端起茶杯遮住了唇角的弧度。
“唉……”鄧堯被這你一聲我一聲吵的頭痛,“殿下不會同意!”
糧草總共隻夠二十天嚼用,太子如何能同意!
“不瞞諸位,大軍每日都要吃糧,我們太子殿□□恤百姓,這才決定招安,你們在山上一日,大軍得吃糧一日,到廿五不能再拖了!”
“廿八,我們全下山來。”
鄧堯不善談判,哪知道這些人如此能扯皮,比太子的日子生生推遲了八日!
他長歎一聲,“行,那就廿八,晚一日都不行!”
得了左虎的首肯,洪八才說:“大人放心,我們會按時到。”
鄧堯走後,山匪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狗官沒想要招安我們!”
左虎氣憤之餘最先冷靜下來,他看向尾座的王缺。
“王先生,眼下該怎麼辦?”
“先拖,廿八那日再說寬限兩日,拖到他們心急。”
當夜,左虎派了一小撥山匪暗中盯着軍營,然後照王缺說的,又增加了山中的陷阱和瘴氣。
老鼠兔子的屍體堆的有小山高,灰色的瘴氣萦繞在四周,負責丢動物屍體的山匪先中了毒……
楚王的情況也不好,好藥材都被山匪搶走了,百姓獻的那點不頂事,病情反反複複,總不見好。
又說朝廷得了消息,太子在大庾城赈災,民心歸順,百姓愛戴。
皇帝表面對着滿朝文武嘉獎了番太子,心中卻有些不悅。
“讓他去剿匪,正事不幹!糧草還夠嗎?”
換成晉王,這仗早打完了!
裴照回話道:“太子殿下并沒有提糧草的事,興許自有打算。”
“哼。心急求成,匪寇們熟悉地形,哪是好對付的。”皇帝扔下奏折,“晉王呢?”
“回陛下,晉王殿下去西山打獵了。”
“又去打獵?春天有什麼好獵的。”
“聽說王妃的病要以活熊熊膽入藥,殿下親自帶人去獵。”
晉王妃的病有些時日了,怎麼醫也不見好,上回千秋宴見她也是蓋不住的病容,皇帝點了點頭,“晉王有此心,甚好!開朕的私庫,賞王妃些補品。”
平安應是。
皇帝不忘叮囑裴照:“嶺南的事,你盯着些,太子到底久不上戰場。”
聞皎獨自一人站在大街上,她沒有穿官服,隻做尋常士子打扮。
行人不斷經過她的身側,聞皎的身形動也不動,仿佛在等待着什麼人。
“聞大人。”
她瘦削的身形轉過來。
“裴兄怎麼在此?”
“呵,聞大人不是來找我的?”她望着的地方正是裴照所住的坊,不是等他,又是等誰呢?
聞皎搖頭,“我在等一位故人。”
“故人?”
還沒來得及等聞皎解釋,懸挂着臨淄侯牌子的馬車便哒哒地停在了坊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