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的太假。
“為何?”
皇帝突然發難,必然有他的理由。
聞皎作為天子近臣,必然清楚其中關節。
大殿中人多眼雜,聞皎輕歎,踏出殿外。
宮道中風迅疾、狂亂,吹起她的衣角。
“京中有關将軍的傳言,你可聽說?”
“什麼傳言?”
“近來有首名為《賀勝》的詩在大街小巷流傳,婦孺皆知。詩中言‘功勳赫赫賽李廣’。”
賽李廣!
飛将軍李廣的成就是武将所能追求的極緻,他要賽李廣……豈不是要造反?怪不得皇帝如此打壓他。
裴照笑的苦澀,“這是誰做的詩?”
“一個叫柯煜的士子。”
“那人在哪兒?”
“還未到京城,我打聽過,這人出身卑微,沒什麼背景。”
“人未至,詩先到。”裴照捏緊了拳頭,“原來如此!”
怪道他這仗打的如此勝利!對戰之人根本不想赢!
他赢的越快,後浪來的也越大。
晉王想讓他被皇帝忌憚,唯有這樣,他才能重掌兵權。
“多謝你告訴我。”
“我欠将軍人情,這點小事不足挂齒。”
宮門漸進,聞皎看到了等候的契力,“我先走了。”
“好。”
“聞大人——”裴照喊住她,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好像見過你這個奴仆,在雪狼關。”
五百對五千,他守了雪狼關一天一夜,為首的那個突厥人,與她這個奴仆像極了。
“你說他是突厥的戰士?”
“極有可能。”
聞皎略一思索,鄭重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契力熟練地放好凳子,為她掀起車簾。
想到裴照的話,聞皎上馬車時頓了頓,和煦地問他:“等久了吧?”
契力忙搖頭,“不久。”
他如今的漢話已很流暢了。
聞皎鑽進了車裡,“不必放下簾子。”
“是。”
将簾子放進挂鈎裡,系上下擺,契力發出長長的“籲——”,調轉馬頭。
“契力,你想家嗎?”
沉默趕車的人動作一頓,随後沉聲告訴她:“想。”
“你的錢存的如何了?”話一出口,聞皎發覺可能有歧義,解釋道:“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問問你今後的打算。”
契力沉默地揚起鞭,馬兒跑起來,車輪辘辘滾過如霜的街道。
“大人,我們突厥有個規矩,一個人做了他人的奴隸後,他将永遠屬于他的主人……”
“你不是我的奴隸,我将你的身契給你了。”
契力固執地堅持着突厥的規矩,“你買下了我……所以我永遠屬于你,除非你将我賣給其他人。”
“你不是想你的家人嗎?”
“即便我思念他們,可若我回去,他們也會勸我回來的。”
“沒有人生來就想做奴隸。”
“大人,你希望我走?”
契力拉緊缰繩,馬兒跺了幾步,堪堪停在了街上。
他看向馬車裡的聞皎,後者神色晦暗。
“沒有。”
“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嗎?我對天起誓,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相信你。”
“那是……”契力還想問,可是他是奴隸,他有什麼資格問呢?
“走吧。”
過了會兒,聞皎感慨,“你們突厥的規矩真是奇怪。”
“是和漢人很不一樣。”提起家鄉,契力忍不住仰望月亮,“我們信仰狼王,所有突厥的子民身體裡都留着狼的血液。”
“狼是勇猛的動物,也是忠誠的動物!隻要狼認定的人和事,永遠也不會更改。”
你不知道,我向狼王起誓,永遠臣服于你。
若違背誓言,将會永堕黑暗,再也見不到草原的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