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腦子空空,記不起來一成!
“悲夫!豈不是還要我三個大夜——”
“可是上回你請我潤筆的那道折子?”
鄭燮文采斐然,除了聞皎,中書舍人中幾乎人人都會在有重要文書呈給皇帝前請鄭燮潤筆。
梅大人隻差哭天搶地,“是又如何——哀哉!”
“我記得。”
哭到一半的梅大人大喜,驚訝地問:“你還記得?”
聞皎同樣吃驚。
“等着。”
扔掉果核,鄭燮掏出一份空白的折子,頃刻間便将文書寫了出來。
梅大人候在邊上,忍不住驚歎:“沒錯!沒錯!鄭兄天資卓絕,竟有過目不忘之才——”
“說到工部,先前是楚王在管事兒吧?”落下最後一筆,鄭燮傾身将折子遞給梅大人。
“不是楚王在管,工部尚書是楚王妃的父親。”同僚解釋了下,又好像沒解釋。
言下之意,工部原本是楚王的。
“晉王殿下應當不會惱咱們多事。”
畢竟那本來就不是他的人嘛!
“要不請崔大人下次議事前問問晉王殿下的意思?”
大家紛紛說好,雖是天子近臣,但中書舍人畢竟隻有五品,往後升遷還得仰幾位殿下的鼻息啊。
鄭燮忽然笑眯眯地說:“這工部侍郎的人選我有一個。”
“誰?"
鄭燮笑意擴大,“正是在下!衙門雖低了些,到底是四品官。”
“可是修皇陵不止一年兩年,鄭兄你出身高貴——”
再說這工部,可不是吏部、兵部這等子權勢部門,不夠清貴,曆來為士族不喜。
“我靠着家族蔭蔽年紀輕輕便成了中書舍人……樹大招風。”
鄭燮不說的,大家都知道。
皇帝不喜歡士族,每次有重要的事,都交給聞皎去辦,鄭燮在中書省裡,不是給這個舍人打下手,便是給那個舍人打下手。
他若是能尋個偏僻的衙門晉一晉官階,倒是個不錯的出路。
“便依鄭兄所言。”
“以退為進。”皇帝浏覽完中書省上呈的名單,遞給晉王看。
趙铎很快意會,“這個鄭燮倒是聰明。”
“你也同意?”
“崔相私下向兒臣舉薦過他,賣士族個面子也無不可。”
皇帝卻不大樂意,修皇陵這樣的差事,隻要不出錯必能更進一步,這個機會給荥陽鄭氏,真的不甘心啊。
“咱們雖然要打壓士族,也不能辱沒了有真才實學之人。鄭燮年歲不大,修完皇陵還朝,正是堪當大用的年紀。”
鄭燮年紀輕輕便是中書舍人,又有家族扶持,隻怕不到三十便能成朝廷大員。
年輕一輩的士族子弟,就數崔行儉和他了。
“容朕再思量思量。”
平安通報外頭工部尚書求見。
趙铎适時站起來,“兒臣告退。”
工部隸屬尚書省,哪有越過晉王這個尚書令來議事的道理?工部尚書因着姻親偏心楚王乃人之常情,可這般不将上峰放在眼裡,着實可恨!
皇帝存了要替晉王出頭的心思,不叫他退,“你到屏風後頭候着。”
趙铎眸子一亮,感激地看向父親。
“是,父皇!”
說到這工部尚書,也是皇帝潛邸時的舊人,才學雖比不得曹爽、盧挺之,可也為皇帝效過不少犬馬之力。
封了爵位後本也還算安分,待到盧挺之死了,曹爽告老,他卻得意起來。
畢竟如今尚書省中論資曆誰也越不過他。
“老臣參見陛下。”
皇帝親切地喚了他的字,吩咐平安擺座,“尋朕何事啊?”
“臣聽聞晉王殿下要選一位合适的人選擔任工部侍郎,老臣身為工部尚書,想向陛下薦幾個得力的。”
“哦?且說來聽聽。”
工部尚書呈上了份折子。
皇帝浏覽完,上頭寫的幾個名字都不是什麼有名之輩。
“這幾個人都是什麼職務?”
工部尚書一一道來,都是些七八品的散官,最高的那個也不過六品。
“這幾個人品階太低,又無功勳,豈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工部尚書笑着舉例,“聞皎不也是從翰林待诏一步成的大理寺正嗎?”
他若不提聞皎,皇帝倒也不想與他置氣。
如今算是戳了他肺管子,不由冷笑着問:“愛卿說說,他們之中誰能與聞皎相提并論?你說出來,朕願意提拔!”
工部尚書啞言了。
皇帝冷哼,“你如今在晉王手底下,遇事可曾問過晉王?”
“殿下年輕,主意又大,老臣……”
“不如讓晉王淨了手奉茶,也叫你聲嶽父。”
工部尚書哪裡還有第二個女兒!更何況晉王早早便娶了王妃,這是皇帝在刺他倚老賣老呢!
他侍奉皇帝多年,哪聽過這個,忙從椅子上下來,伏着地道:“臣不敢!”
“朕與晉王,先君臣後父子,這才不亂了倫理綱常。”
言下之意,讓他這個做嶽父的别将與楚王的關系看的比君臣重。
若以楚王為尊,不将晉王放在眼裡,那便是大逆不道!
“……陛下教訓,臣謹記于心!”
皇帝冷哼,“朕瞧着中書舍人鄭燮是個不錯的人選。”
鄭氏與楚王暧昧不是一日兩日,若是将鄭燮安排進工部,那楚王手中實權不僅不增,反還少了中書省的眼線。
這般安排,也好叫他收收不該有的心思。
工部尚書怄得想扇自己一巴掌,隻能順着皇帝說:“鄭燮的确是個有才的。”
“那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