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答應,恰恰說明他們心虛。
若答應了,此案上達天聽,查出來些什麼就不好了……
“惡徒休要胡言!堵住他的嘴!”
“且慢!”
說話之人乃是一名法曹,平生最恨官員舞弊,他見應齊嶽的狀紙字字泣血,不似作假,所言之事牽扯極大,心中已有了判斷。“敢問大人,不知這位士子所犯何事?”
“貪墨、奸辱良家女,還有弑母之罪!”
“你胡說——我是寡母帶大,便是傷害自己,都不會殺害寡母!”
應齊嶽眸中帶淚,憤慨地道:“是秦宵——殺了我母親,還要嫁禍于我!”
“這些自有證據說話。”京兆尹的人不欲再辯駁,抽刀橫在身前,“膽敢阻撓辦案者,視為此賊同黨,殺——”
這小吏官職不高,但其背後的京兆尹乃三品朝官,權勢極勝,尋常世子如何敢惹?
又說到士子之中出身不錯的,自小見識官場風氣,到底存着私心,又無十分把握,一時間竟無人再敢出聲。
小吏暗自得意,正要邁步之際,被人擋住了去路。
“這些可都是大梁的英才,陛下尚急于籠絡,閣下豈敢?”
方才已經踏上馬車的公子折返了回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折扇,虛虛擋住小吏的刀鋒。
“你是誰?敢阻撓朝廷辦案!”
小吏并不認得眼前之人,但見他錦衣玉冠,必是士族清流之家的公子。
因此,言語雖不客氣,手上卻不敢有大動作。
“在下清河崔氏二公子崔疣。”
士子中有人吸了口氣,小聲與一旁的人道:“這位二公子是崔相的兒子。”
也是大理寺卿崔行儉的親弟弟,據說還是嫡出。
京兆尹的人這回是踢到鐵闆了!
“常年身體抱恙不出來活動,沒想到竟來參加科舉,留給咱們的進士名額又少一個……”
小吏讪笑,“原來是崔相公子,失敬——”
“方才我聽這位同年所言,隻覺此案疑點重重,不妨讓他敲了登聞鼓,如何?”
“這登聞鼓一敲,陛下震動,這般污人眼球的案子如何好叫陛下知曉……”
“你們不敢,呵呵——”
應齊嶽雙膝跪地,發冠也因掙紮歪在了一邊,“我所告又多了一罪——第五罪,秦宵勾結大理寺、京兆尹,貪贓枉法!”
“你——”小吏被崔疣擋着發作不得,在衆目睽睽之下竟辯駁不過應齊嶽。
辦砸了差事要命,可這般不顧士子反對,押走人犯也要命啊!
他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讓他擊登聞鼓!”
“對,讓他敲!”
“敲登聞鼓!”
……
士子們的聲浪蓋住了小吏的聲音,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得同意讓應齊嶽先敲了登聞鼓。
“不過——既要敲登聞鼓,一步一磕才顯誠心!”
應齊嶽眼睛微眯,“好——我磕!”
“還需戴上鐵索!”
小吏說完,手下之人給他上了手铐腳铐,“磕吧——”
這般折辱人的方式,若非信念堅定之人,早崩潰大哭。
但應齊嶽不是一般人,他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必要複仇!
他踏出一步,雙腿接連折向地面,鐵索叮當直響。
“京兆萬年縣人士應齊嶽,有冤要鳴——”
“狀告秦氏秦宵五罪。其罪曰:豢養私兵,意圖謀反!”
他越是慘,動靜便越大,才越能撼動乾坤。
鐵鍊緊緊束縛着他的雙手,應齊嶽跪地後,需要單手撐着地面才能再次擡起來。
“此為一罪。二罪曰:賄賂,以謝春樓盈利之九成賄賂朝廷命官!”
登聞鼓遠在城門,從貢院一步一磕過去,不知要跪拜到幾時……
“轟隆——”
雷聲驟響,眼看着烏雲壓過來,應齊嶽再次跪下來,“第三罪誣我清白——隻因我查到了秦宵豢養私兵的證據!第四罪,殺我寡母,隻為誣我清白!”
“若我死于牢中,請諸位同年将我之事上呈朝廷!我應齊嶽來生當牛做馬以報!”
“其罪五——秦宵勾結京兆萬年縣丞俞獻世、大理寺丞張遷、京兆尹楊剛,在證據存疑的情況下,分别簽發羁捕我的命令!貪贓枉法——”
“咵——”
閃電劈開烏黑的雲層。
“轟隆隆——”
雷聲大作,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崔疣舉着傘,站在應齊嶽身側喃喃道:“雷——天地之鼓也……”
士子們或有讀過《春秋繁露》的,聯想着崔疣的話,此時下這麼大雨,必是——
“上蒼震怒——”
“應兄莫怕!這登聞鼓,我們諸生陪着你一道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