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小吏鞭子揮下,狠狠抽在男人背上。
男人吃痛,重重跌在了地上,手裡抱着的磚塊嘩啦一下全摔在了地上。
“嘿——得寸進尺了你還!”
“住手!”
小吏手中鞭子又要落下,忽然被人喝住。
那聲音隐隐透着威嚴,小吏連忙回頭,隻見深绯色官袍之人站在他身後。
小吏連忙堆笑着上前,“小的見過侍郎大人。”
鄭燮目光落在男人傷痕累累的背上,健碩的漢子背脊上交錯着新舊傷痕,看起來尤為可怖。“誰讓你打的?”
定是他出門沒看黃曆撞上侍郎大人不高興!
小吏賠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漢子最會偷閑躲懶,與他們客氣,隻會叫他們得寸進尺……”
小吏偷觑着鄭燮的面色,見他仍一臉嚴肅,接着解釋道:“這些人都是罪籍,不是打家劫舍之徒就是偷奸耍滑下獄的,大人可萬萬不能被他們老實的模樣騙了過去。”
鄭燮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本官不會識人?”
“小的不敢!”
“哼。”他手指着地上的男人,命令道:“過來。”
那漢子并非唯唯諾諾之人,方才看似被動,實則暗中已準備好還手。
此時鄭燮出面,他藏好手中的石塊,爬了起來。
大梁的官都不是好東西,眼前的青年不過而立之年,卻穿着深绯色的官袍,定然出身極為顯赫。暗忖着男人開口說:“大人,你叫我?”
“我問你,你因何入的罪籍?”
那大漢一怔,眼底有不平之色,“戰俘。”
這事鄭燮心知肚明,剛上任時他就打聽過修建皇陵的人員來源,除了少部分民間征集的工匠外,絕大多數都是原先魏國的兵士。還是魏國最骁勇善戰,最不服大梁的那批!
這批人用好了,便是一支奇兵!
不過要獲得這批人的信服,卻不是件容易事,需得徐徐圖之。
比如眼前之人,曾經大魏最刺頭的将領常山麾下的百夫長鐵牛,便是上陣殺敵的好手!
“戰場之上勝負乃兵家常事,他淪為戰俘,是因與我們立場不同,但這不是你苛待他們的理由。士可殺,不可辱。”
鄭燮目光帶欣賞,微笑着看着鐵牛。
“往後不得讓我見到随意鞭笞這些戰俘。”
小吏心中對鄭燮的說法雖然不恥,拗不過人家是侍郎大人,口中連連答應。
鄭燮說完轉身便走。
鐵牛還以為對方必要讓自己賣命,不曾想這位新來的工部侍郎什麼也沒說。不過大梁官員一向狡詐!定有什麼陰謀,他萬不能掉以輕心!
鐵牛甩了甩頭,扛起石磚走下地宮。
“鐵哥,你沒事吧?”
昏暗的地宮裡正在做工的人紛紛停下動作。
鐵牛搖了搖頭,“大家放心,俺沒事!”
虬髯大漢憤恨地砸下拳頭,“沒日沒夜的幹活,不是打就是罵!老子受夠了!”
魏國在的時候,他們是百夫長、千夫長,最不濟也是個伍長,如今卻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給皇帝老兒修死人宮殿!
聞言之人紛紛歎氣。
“大魏沒了……”
“常将軍殉國,魏王屍首分家……可恨那聞皎小兒在大梁混得風生水起!我們這些人,誰會來管我們死活……"
沒有人會振臂高呼大魏,沒有人能帶着他們活着走出這座皇家陵墓。
黑暗中年紀最小的兒郎忽然開始哭泣,“我聽說皇陵修完後,所有修地宮的人都會被殺死……我,我不想死——”
“他們敢!”
角落裡滄桑的聲音長歎了口氣,悲哀地道:“前朝修皇陵就是這樣。”
“看守我們的人都有武器,咱們拿什麼反抗,興許大梁的皇帝能,能網開一面呢?”
“誰知道……”
有人從痛苦的情緒中出來,提醒大家:“幹活吧,要不一會兒監工來了又得挨打。”
弄清楚了又怎樣。
不清楚又怎樣。
這日子和死了有什麼區别?
元日朝會過後,外地前來拜谒皇帝的百官紛紛回程。臨淄伯趙廣昌得皇帝特許,可以在京中多留幾日。
趁着新年伊始,皇帝将他先前所犯過錯輕輕揭過,恢複了侯爵之位。
臨行前,趙铎為他送行。
這次晉王夫婦做主,讓臨淄侯夫人留在京中,不再跟他前往封地。
雖然沒能和離,但短時間内不必再見到惡婆娘,思及此趙廣昌将心中不滿按下,舉着酒杯對趙铎道:“二哥二嫂,廣昌先幹為敬。”
臨淄侯夫人坐在一旁,也舉起酒杯,“二哥二嫂,晴芳敬你們。”
在晉王妃的勸說下,她學着忍讓。
可不待她說完,趙廣昌已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