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钺臨窗而立,手中握着狼毫将《蘭亭集序》的最後一字臨摹而下。
“殿下,鳳凰閣東家遞來消息。”
他的目光并未離開字帖,“什麼事?"
考慮了三日後,趙钺最終接受了王缺的投誠。
要坐穩太子之位,大量的錢和靠譜的消息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下月初一,九殿下要前往白雲寺為蕭貴妃生辰祈福。”
趙钺擱下筆,目光從墨寶上離開。
他盥洗着手掌懷疑地問:“确定?”
“王缺說是全鴻吃醉酒說的。”
“全鴻伺候蕭氏多年,應當不是假話。”
“殿下,要不要屬下派人——”那人眼裡閃過厲色,比了個手刀的姿勢。
趙钺搖了搖頭,“别急。蕭氏可不是吃素的,沒準在想什麼法子等孤出錯……”
“可這樣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
趙钺露出陰恻恻地笑,“我們不動手,不代表别人不會動手,不如借刀殺人。”
男子很快會意,抱拳道:“殿下英明!卑職這就吩咐王缺把消息透給晉王。”
白雲寺位于京城西郊,已在此地矗立兩百餘年。
為表誠心,八歲的趙巽堅持下轎步行上山。
宮人們拗不過他,隻能紛紛跟在他身後。
趙巽小小的人兒提着衣擺,一步一步地邁過台階爬上山腰。
他跪在蒲團上向着漫天的神佛祈禱,“菩薩保佑,望父皇和母妃身體常健。”
一叩首。
“望菩薩保佑哥哥們與巽兒兄弟和樂,無有嫌隙。”
二叩首。
“望菩薩保佑大梁國祚永昌。”
三叩首。
趙巽起身,額頭一片通紅。
“阿彌陀佛,九殿下赤誠之心,佛祖在上,必會降下福澤。”主持候在一旁,簇新的紅色袈裟在行動間光彩奪目。
趙巽年紀雖小,卻從不仰頭看人,隻冷冷問:“你是主持?”
“正是貧僧,不知九殿下有何吩咐?”
“孤代母妃捐贈白雲寺白面萬擔,再為殿中神佛塑起金身。”
主持連道阿彌陀佛,“殿下慈悲。”
“孤想為父皇和母妃各求一道平安符。”
“殿下随貧僧來。”主持對他的要求無有不應,更别提兩道平安符。他從供奉處取了兩枚平安符,遞給趙巽。
趙巽接過,目光卻落在供奉處旁的簽桶上。
“殿下可要求簽?”
趙巽是感興趣的,但他卻遲疑了。
片刻後,趙巽拒絕他,“不,誰也不能預言孤的命。”
神佛也不許!
主持默然放下簽筒。
皇家的事就是複雜,譬如這位殿下,小小年紀,既不信佛為何要來拜佛?
下山時日頭已偏西,黃昏将至。
趙巽坐在轎子裡,緊張地握着書本,書頁上的字他一個也看不進去。
突然!
隊伍裡有人大喊:“有刺客!”
話音剛落,說話之人血液噴濺,随行的隊伍登時斷為兩截。
“保護殿下!”
“殺——”
守在轎子周圍的内侍紛紛拿出藏好的刀劍,一股不容忽視地氣勢從他們身上爆發,“誓死保護九殿下!”
這些内侍看着手無縛雞之力,實則是蕭貴妃暗中訓練的武林高手。
在他們的拼殺下,趙巽轎子周圍無人攻的進來。
應齊嶽躲在樹上,遠處混亂的局面不由得讓他發出輕“咦”聲。
是誰,趕在晉王的人前先動手了?
他招了招手,立時有黑衣人附耳過來。
“讓我們的人從原來的地方撤走。”
“是!”
黑衣人領命而去,應齊嶽看着厮殺的人群緊緊皺起眉頭。
這個局比他想的還要混亂,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刀劍交錯中,趙巽聽到自己心如擂鼓。
一支利箭穿透紮穿了轎子。
他到底隻是八歲的孩子,心頭狠狠一震,趕忙打開轎中暗閣躲了進去。
說是暗閣,其實是口精鐵鑄成的箱子,裡頭包裹着厚實的棉花。
母妃說過,躲在裡面即便不幸跌落山崖,也能性命無虞!
趙巽蜷縮在漆黑的暗閣裡,暗暗後悔為什麼自己要去争皇位?如果他一直做個閑散的王爺,哥哥們會放過他的吧……
不!他們不會!
那穿透了他臂膀的冰冷箭镞觸感猶在!
生在皇家,兄弟之間永遠不可能和睦!
鄭莊公明明可以制止共叔段,卻一步步飼養他的野心,為的就是永絕後患!
他和共叔段是如此的相似,要想不重演共叔段的結局,必須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