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夢其實算不上多太平,海報裡的人如影随形,好端端的夢,成了他們不知因由的一場角逐。
時弋迫切想要探尋的,這場角逐的盡頭,其實隻需要心平氣和的相對。他終于停下步子,等着人的靠近,等着那雙眼睛将自己望透。
時弋醒了。
卻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灰色連帽短袖,和柯柯冷飲店的初見如出一轍。可這短袖多了未拉上的拉鍊,正好能讓裡頭的白色背心不動聲色地顯露。
時弋都不必側目,是因為他的驚醒太不驚天動地,隻眼皮撩開,就讓池溆抱着膝蓋蹲在長椅邊的荒謬行徑無從掩蓋。
目光正好相對,時弋先躲開了。
他坐起身,頃刻覺得蜷縮在公共場合長椅上的自己,像個灰頭土臉的流浪漢。
而池溆恰巧路過,蹲下身來瞧瞧這人到底有多可憐,忖度施舍多少才算合适。
想到這裡,時弋忙背過右手。
“我以為你是來應聘私人保镖的。”池溆終于舍得結束觀望可憐,在時弋身邊坐了下來。他将人約在公共場合,竟然隻帶了個鴨舌帽。
時弋知道池溆評價的是自己這身穿着,黑T、黑短褲、黑襪和黑色運動鞋,乍見确有保镖之嫌。
“我夠資格嗎?”時弋揉了揉眼角,像是認真在想,“你們公司真的需要私人保镖嗎,怎麼,有誰對你圖謀不軌?”
他記得等在醫院門口的鬼祟身影。
“沒有我也可以給你單設,錢掙了總得想地兒花啊,你說是不是。”
“對我圖謀不軌的人,多了去了。”池溆沖對面揚了下下巴,“這個廣告過後,就更多了。”
他們沒有直接的眼神交流,但池溆笃定時弋的餘光在意,也堅信那張海報已經和時弋打過照面。
時弋所認定的不軌,和池溆口中的不軌,長着全然不同的模樣。這種近乎炫耀的口吻,流浪漢時弋隻能啞口默默消化。
因為他反駁不了。是他自己曾經認定,外貌與氣質是池溆的天賦,讓很多人望塵莫及。而他也知道,這最淺薄一層的天賦,隻夠讓池溆在娛樂圈裡得以短暫安身。
能讓代言廣告出現在奢侈品商場的外牆,所依靠的還是那個最炫目的天賦,摒除旁骛,隻向終點。
這樣的天賦長跑選手池溆擁有,演員池溆也同樣擁有。
“你手上的紗布滲血了。”池溆突然轉過頭,目光落在時弋支着椅面的右手。
“哦。”這時候再藏也沒有意義,時弋擡起手背,見傷口的血果然滲出來,痛感也後知後覺。
早上追犯罪嫌疑人的時候,被揮過來的刀劃了道口子,得虧不深。後來審訊犯人,将這傷忘得徹底。
洗澡時淋着水挨了痛,才想起這道傷口。因為惦記着見面的事,就讓謝詩雨簡單做了消毒包紮。
他知道隻能藏得了一時,但就是不想在剛見上面的時候,就沾上賣可憐之嫌。
“是有什麼事嗎?”時弋擅長轉移視線,又回歸今日主題,池溆發出見面邀請,究竟為的什麼。
他省去反反複複的猜測,隻等着見到人,收到明确的答案。
“時弋,我在想......”
池溆的話被突兀響起的一串鳴笛聲短暫截斷,可有些話他還是想在今天說出口,在眼下這個看似并不恰當的場合。
池溆重新攥住在喉嚨口遊走的字詞,卻察覺時弋突然站起了身。
那些話太重要,它們浸透了池溆的日夜斟酌,還有終于凝結的勇氣,它們太需要時弋此刻的停留。
因此他下意識拉住了時弋的手。
就算隻是虛握,時弋掌心的溫熱還是轉瞬就被池溆感知到。
時弋滞住腳步,他并沒有急着将手甩開,隻是近乎懇求地問道:“我得過去看下,你要不等等我?”
罵聲與鳴笛聲交雜,時弋再不能耽擱,邁開步子的時候,池溆未用力的手自然被輕易甩開。
是時弋的錯覺麼,手從掌心滑脫的瞬間,池溆又抓了他的指尖。
時弋跑到斑馬線,神色嚴肅,緊盯住那個無視紅燈、正在車流裡任性穿行,引起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
“劉大傳,你給我站住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