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弋就算想破頭,也難以預料到,這樣一個本該風平浪靜、優哉遊哉的下午,居然要上演一出警匪片裡不可或缺的追車戲碼。
不過這戲碼卻同末路狂飙、千鈞一發之類的形容沾不上一點邊,并且這劉大傳也沒到匪徒的兇悍程度,但是蓄意破壞交通秩序,且對警察的警告置若罔聞,情節也算得上極其惡劣。
時弋眼看着劉大傳攔上一輛車流中的出租車,這人的違法亂紀行徑會就此打住,還是僅為開端,時弋無暇猜測,他隻能目光加速搜尋出租車,将人趕快追上。
“嘿警官!上我的車!”
時弋循聲望去,一輛白色轎車的車窗搖下,車主墨鏡一摘,時弋認出來了,是前幾天在醫院門口借他傘的女生。
時弋哪裡能拂去群衆的熱心,三兩步跑過去,鑽進了副駕駛。車窗緩緩上升,時弋突然想到自己方才遺留下的“等等我”這不着調的懇求,劉大傳意圖不明、目的地未知,這得讓人等到猴年馬月去!
可時弋貓着身子,透過擋風玻璃往長椅的方向看,附近空無一人,看來自己話裡隐含的虛假成分早已被池溆識破。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時弋一心三用,不僅盯着前頭的出租車,還顧着問女孩的姓名,因為對熱心腸群衆總得有名有姓地道謝吧。
他還能點開手機,在最近通話裡一眼找到池溆的号碼。
“我叫方柳。”
時弋點點頭,“這出租車開得不算快,你别着急,幫我跟住就行,我先打個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時弋眉頭緊蹙,人沒影,電話怎麼也接不上了。他暫時沒有閑暇将電話撥得一遍又一遍,索性直接點開短信,一個“我”剛出現在編輯框,電話就來了。
“你人呢?”時弋惡人先告狀。
“往外看看呢。”池溆在電話另一頭說道。
時弋乖乖領命,下意識拉着安全帶就往前湊,可透過擋風玻璃的視野内,隻是車流,以及即将吞沒車流的濱江隧道。
他将手機拿遠,轉過頭去,“方柳,你直接開到出租車後頭,我怕進隧道視線受阻,會把車跟丢。”說完又貼近聽筒。
“或許把車窗放下來試試呢。”池溆的耐心充分。
車已經完全緊跟在出租車屁股後頭,時弋暫時松懈下來,忙不疊腹诽,難不成你還會從天而降。手還是依照指示按下按鈕,待他終于将目光從擋風玻璃移開,車正要開進隧道,車窗也正好完全落下。
一切即将陷入橙黃。
在陷落之際,完蛋,時弋想。
這人真的擅長不聲不響的從天而降。
—
“這麼巧啊。”
時弋翻找一通,竟然隻扒拉出這麼糟糕的開場白。
他得仰着頭,不然幾個字就隻能噼裡啪啦砸在越野車的車身上,壓根遞送不到池溆的耳邊。
他說完就後悔了。
不過幸好隧道精于制造噪音與吞噬噪音,施舍了時弋後悔的機會。因而遠離聽筒的幾個字,池溆是半個字都沒聽清。
隧道堵車,兩輛車離得很近,近到柔和燈光籠罩裡的側臉,時弋仿佛伸伸手就能夠得到。
一心二用,危險駕駛。
時弋二話不說搖上了車窗。
他們的電話始終沒有挂斷,而時弋耳朵與聽筒重逢的速度夠快,自然就聽見了池溆的一聲輕笑。
“什麼好笑?”時弋順口問道,是因為池溆自上而下瞥見自己那張神情古怪的臉麼。
有些問題可以省略,池溆同行的目的不言而喻,貌似有重要的話沒有說完。
可他們之間有那樣重要的話可講麼。
時弋并不指望池溆的回答,車裡還有旁人,閑話不宜,且眼下他同池溆的關系,也沒到可以閑話的程度。
時弋透過車窗看見旁邊的黑色車影,在勸離與故技重施之間反複糾結,幸而池溆的話打消了他的搖擺。
“我等會沒什麼事,可以等你的事忙完。”
人家話都到這份上了,時弋自然而然搬出了先前的那套說辭,“好,那你等等我。”
立馬又糾正道,“也許是等等等等等等等。”
多此一舉、畫蛇添足、節外生枝,時弋将自己此刻的失智行為批判個遍,就聽電話那頭的池溆悠悠道:“好,我會等等等等等等等。”
可恨啊,一等不差。
時弋燙手似的挂斷了電話,并将手機塞進了褲兜。
“警官,”方柳在旁突兀發聲,“我可以說我認識旁邊那位開大G的他他他他他他他嗎?”
“我網速很快的。”方柳進行有力補充。
時弋隻恨車子行駛太快,不給他跳車鑽進地縫的餘地。
“是麼。”時弋佯裝鎮定,目視前方,不敢偏一分。車子開出隧道,乍現的陽光有點刺眼。
“偶然認識的,不太熟。”他揉了揉眼角,自認回答極其中肯。
方柳撇撇嘴,心道不熟的人還這樣說話,警官你當我三歲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