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弋已經看見了正門口,同行到這裡足夠。
見了太久、說了很多,池溆知足知止,懂得窮追不舍、過猶不及的道理。有些話時機未到、火候不夠,應當先爛在肚子裡。
因此池溆回了一個“好”。
來日方長,我們總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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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饑餓訊号。
這樣的形容興許還有點保守,用“餓鬼轉世”四個字都不為過。
謝詩雨在角落狼吞虎咽,可她吃飯卻不十分專心,投向時弋的眼神古裡古怪。
這位哥今天大概率是被奪舍了,不然怎會舍棄老朋友五宮格盒飯,奉上眼前有肉有湯、脫于凡塵的神仙好滋味。
時弋對這眼神不予理會,隻是在旁強調:“聽哥的話,務必吃得一粒不剩,不然會有你後悔的那天。”
以這樣不坦誠的面目同他的好同事相見,負罪感有一點,但是不多。他和池溆認識,他和池溆見面,他去了池溆家裡,這樁樁件件要是讓謝詩雨知道,估計以後就沒有太平日子了。
要瞞,要瞞得天衣無縫。
“保證完成任務!”
謝詩雨決定終止東猜西疑,奪舍好啊,以後不就天天都能滿足口腹之欲了麼。
她啃着一個大雞腿,口齒含糊,“咋辦呢現在,腦梗還搭上阿爾茨海默症。”
“吃飯就用心吃,不差這點功夫讓你愁的,小心把煩惱都吃肚子裡去。”時弋語重心長,他叫謝詩雨遲點愁,自己卻已叫劉大傳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愁得年紀輕輕頭頂得冒兩根白頭發來。
“沒事,不影響我胃口。這人的無賴相我是領教過的,今天他在那邊胡言亂語,我第一反應肯定是他故技重施讨樂子的呗。沒想到過會又安靜下來,眼神一片空洞,幸好聽了你的意見,又去了神經内科一趟。”
“他現在睡得倒是挺安穩,後頭咋辦呢,那個劉照到底來是不來?”
想到那條短信應當石沉大海,時弋的心也墜了幾墜。
“就說這劉大爺,上回咱去他家裡找鹦鹉,我瞧着他是有點家底的,可能沒那麼厚,但是現階段治病應當能夠負擔得起。”
時弋因這話想到那個台風天,以及樓下摔變形的一隻鹦鹉籠子。
“弋哥你這雞腿給我買得不虧,”謝詩雨話鋒一轉,又丢下筷子,将左邊的袖子推高,“看我這手腕給他拽的,這大爺一身牛勁啊。”
時弋湊近去看,手腕上果然青一塊紫一塊。
幹脆告訴你這是你偶像家的飯,聽了之後可能你得百痛全消。
“下午還有個病人家屬在醫院鬧來着,我聽見動靜,剛過去看,人就已經讓保安拉出去了。”
腿邊的手機一陣震動,時弋點開跳出的微信提示。
【大忙人消停了麼】
【有吃飯的空沒】
時弋不假思索回複道:【有啊賀,一千年以後】
彈窗上又出現一條信息,時弋将手機湊到眼跟前,确定這就是池溆的頭像以及昵稱。
池溆,水邊,一鏡水,從名字到昵稱到頭像,一以貫之。
時弋點開,是一張截圖。
短信截圖,上頭是自己發出的地址信息,下頭是一分鐘前的回複。
我到了。
謝詩雨拎着筷子伸過頭,幸而時弋眼疾手快,将人的頭推了回去。
“我去找下劉照,他來了。”時弋說着起身,就往急診樓的正門走。
“真的假的!”謝詩雨加快了刨飯速度,待她一分鐘風卷殘雲,開始收拾飯盒的時候,突然老遠看見一個挺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在向那人步步靠近的過程裡,撥通了時弋的電話,“先别管劉照了,馬上到急診區,有情況。”
她剛放下聽話,就聽見一聲刺耳的嚎叫響徹醫院,勾起長久不息的震蕩。
“我和你們同歸于盡!”
高級會所包廂内,推杯換盞、谄詞令色正在樂此不疲地上演。
連霖替池溆擋了幾杯酒,面色依然,居然還有自斟自酌的雅興。
他給人回完信息,順手點開了彈窗上一則以“突發”奪人眼球、也不知正不正經的新聞。
“你說現在媒體也真是夠缺德的,說什麼白色巨塔變成血色巨塔,好好的醫院怎麼......”
連霖不再作聲,點開并放大了其中一張配圖。
“啪—啪—啪—”
池溆隐在桌下的腿被撞得生疼,他轉向連霖,笑道:“連老師,這酒我可不能跟你喝了啊。”
說完又轉回去,“華總,這個IP極佳毋庸置疑,如果影視化肯定要讓人争破頭的,但是你知道我......”
池溆餘光裡捕獲了連霖遞來的眼色,剛要開口。
“不必着急拒絕我,再想想。你們......”華珩又歪頭看了連霖一眼,“看樣子也有要緊事說。”
池溆無奈地笑笑,轉身接過連霖遞過來的手機,“到底什麼事火燒眉毛了,讓連老師你都......”
圖片足夠清晰,不必池溆費力辨認。
那件胸口位置有隻小青蛙的白色短袖,半邊已被鮮血浸透。
呱唧——呱唧——
你聽見青蛙的聲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