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弋你真是個實誠孩子,”倪柯柯說着轉身往停車處看了眼,“我和他老熟人了,剛才鬧着玩呢。”
時弋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往左右兩面看了看,陸續有從體育場出來的市民,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至于如此猖狂吧。
“真的嗎?”時弋稍微松動神經,“你有危險一定要講啊。”
倪柯柯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掏出煙來點上。之前在冷飲店的時候,他很少在時弋面前抽煙。
“去年夏天,你記得吧。”倪柯柯偏頭吐出煙霧。
時弋卻走了神,他覺得這樣的氛圍和烈日太不搭。
“哦。”時弋點點頭,口無遮攔道:“那他也不算什麼好人。”
讓人那樣傷心的,能是多好的人呢。那天所有人離開後,時弋又進了倉庫,發現倪老闆酒已醒了,卻隻是躺在那邊發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意義似的。
“可你居然不驚訝。”倪柯柯抖落煙灰,卻又蹲下來,吹了吹,而後又站起了身,“走咯。”
時弋就這麼看着倪柯柯上了車,直到車子再次發動,直到車子的尾影消失。
“我以為你在演什麼偶像劇呢。”
吳賀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那樣的追車戲碼我在偶像劇裡看過,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時弋搖了搖頭,“沒啥大事。”
可這句話違心,愛恨糾葛,本來不都是些日日上演、平平無奇的事麼,卻叫人愉時愉得眼笑眉舒、痛時痛得心碎腸斷。
是太大的事,是太讓時弋搞不清眉目的事。
“這個地方有點熟悉,”時弋喃喃自語,當他的記憶蘇醒,就像最本真的樣子會向最親近的人展露一樣,滾逝的雨水瞬間回返鋪展,從時弋的腳底一點一點漫上來。
“賀,我忘了個東西,你先去點,我還是老樣子。”時弋說着便将剛才握在手裡的帽子重新帶起來,他并不是要遮擋被雨水滾沸的眼睛,而是準備站在池溆跟前,直截了當地問一句,你真的都沒看見我嗎。
可他沒邁出去幾步遠,手機就響了。不是信息,而是一個水汽沸騰的電話。
“你已經離開了吧,我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你的藍帽子。”
原來再問多餘,因而時弋便停住了腳步。
“哦,我趕着去吃漢堡。”時弋的話裡不知幾分真幾分假,他聽到池溆似乎在着急走路。
“你晚上有時間的嗎?”池溆在問。
“要上晚自習,所以沒有。”時弋并沒有在诓人,高中生很凄慘,晚自習要上到十點鐘。
“那我等你下晚自習,在你學校門口。”
都說到這份上了,時弋能找“我不習慣放學跟人一起走”這樣蹩腳的理由嗎?何況池溆這人他這回必須要見。
“我等會要比賽,晚上見啊。”池溆壓根就沒在意時弋的應允,就挂了電話。
時弋氣得牙癢了幾瞬,而後他産生了一個念頭,一個卑鄙至極的念頭。
他漢堡吃了倆,吃痛了吳賀的心,晚飯吃了兩大碗,吃得黎女士眉飛色舞,以當自己今日未借助秘密調料卻仍發揮超常。
可時弋想的是,吃飽飯才能有力氣同人講話、不落下風。
這個晚自習形容虛設,因為時弋的魂已經飛了八分,終于在下課鈴響之前兜兜轉轉歸位。
他搗了搗女同桌的胳膊,“哎,小鏡子能不能借我用下,長了顆痘,疼得很。”
女同桌從桌肚裡翻找一通,終于摸索到一個小圓鏡,連時弋的臉都框不住。
時弋勉為其難地左照照、右照照,上照照、下照照,等他鑒賞完畢的時候,教室裡已空無一人。
他将鏡子塞了回去,拎起書包就跑,在離校門百米遠的位置,又轉成了慢走,借此平複呼吸。
他原以為池溆會等在校門左右兩邊大樹的陰影下,誰知道他定睛一看,這人就杵在中間,顯眼得過頭。
也讓他一眼就瞧得見。
兩個人很自然地并排走着,但中間還能插進去倆人,胖的也綽綽有餘。
時弋找不到合适的開場白。
還是池溆咳了一聲,“你們晚自習很晚,我們隻到9點20。”
你是要拉仇恨嗎,時弋陰陽怪氣道:“真的嗎,那比我們好多了,讓人羨慕。”
“我不是那個意思。”池溆辯解道。
時弋當然知道池溆的本意,可他就是别别扭扭,得嗆人幾句才能痛快。
“你為什麼人間蒸發?”時弋話鋒急轉,單槍直入,“是被外星人抓走了,還是手機被偷失而複得?”
“我沒什麼......”
時弋猜得不錯,這人遮掩在行,便索性伸出手來打斷,“算了你别說了,我今天就要告訴你,你以後可得小心了。”
他雖然隻去過博甯兩回,在一個夏和一個冬。可大家不都說嘛,博甯的春秋短到忽略不計,那他就算完整認識了博甯的氣候。
能接受一個城市的氣候,那在那裡的學習、工作和生活貌似也沒什麼難的。
“大學我要考到博甯去,考到博甯公安大學去。”
池溆聽不太明白,這有什麼需要小心,“那所大學很好,我記得你說過,你想做警察。”
時弋大腦飛速運轉,并不記得說過自己想做警察,隻溜過半截話,就讓池溆猜出來并記在心裡。
可這也改變不了什麼。
時弋的宗旨不變,池溆,我要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