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弋跳着過來,不以為意道:“字面意思,我又不是跟你說的第一回。”
“以前我當你是說着玩的,怎麼玩笑話說着說着當真了?”顧叔扶正了時弋的背包肩帶,“換個其他的職業不好嗎?”
“不好,我爸以前常說,你顧叔他們做警察的,真是了不起。那我也想成為了不起中的一員,有什麼不行?”
顧叔沒搭他的話,往巷子一頭指了指,“你們隔壁小區那個成天坐在門口,不到五十歲就白了頭發的女人,有印象吧。她是一位年輕有為的警察的母親,因為兒子在追捕過程中被人用匕首刺傷,失血過多犧牲。”
“可我跑得快、躲得靈,顧叔你是不知道,我還有個練長跑的師父呢。”時弋仍是那副自信,“去年夏天你在所裡見過的,也有印象吧。”
“你的小腦瓜,就是被武俠小說鬧的,懲惡揚善是吧,那都是書裡寫的,和現實兩回事。再說了,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奶怎麼辦?”
時弋掂了掂背包,裡頭哐啷響成一團,“徹底自由呗。”說完又迅速往後閃了幾步,“開玩笑開玩笑,我這人運氣第一名,和黴運不沾邊的。”
可時弋知道自己這話的信服力為零,因為他的運氣足夠好,那下午那則“一個重大決定,我要考博甯公安大學”的信息,收到的該另有其人。
他也說錯了話,關于“徹底自由”那一句,就算是随口的玩笑話也不應該那樣說。
等時弋頭挨着一記栗子再跑回家,已經11點鐘,客廳的燈亮着不奇怪,可黎女士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就很奇怪了。
“怎麼還沒睡呢?”
電視上正放着深夜檔的愛情劇,時弋眼睛掃過去的時候,女主正甩了男主一個大耳刮子。
“啪!”黎女士伸手拍死一隻吸飽血的尖嘴蚊子,“你周阿姨今天送了個西瓜過來,我忘了什麼品種了,小小一個,我想着還是等你回來再切,新鮮的最好吃。”
時弋将菜罩掀開,翠綠的小西瓜羞答答露了面,上面有一道淺淺的劃痕,估計是黎女士臨時改主意前留下。
他洗了瓜,故意切得不一樣大,随後将大的半邊戳了勺子遞過去,“喏,您把這個給解決咯,我路上喝了瓶水,肚子撐得很。”
說着也不等黎女士反應,捧着小的半邊就進了房間。
你吃大的,我吃小的,這是黎女士對待食物的慣用招數。可時弋知道黎女士胃口一直都很好,每次他識破招數想要改變食物的分配策略,黎女士總是來一句,你以為我饞鬼托生的啊。
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池溆的評價精準。
瓜可真甜啊,這甜滋滋的好味道激發了時弋對于懲罰機制的創作靈感,幾次回應、幾次沉寂,頻次高低、程度強弱,可時弋越想腦袋越大,如果和一個人的交往,時時刻刻背負着懲罰的枷鎖,這也太沒意思了。
可時弋不必那樣大費周章的,無法纏結的現實會替他施行懲罰,可惡的是,被懲罰對象,也包括他自己。
他先是因為年級性的突擊測驗,打消原本的裝病翹課計劃,錯失池溆決賽風采與領獎台上的榮光。
再後來,成為警察的雄心勃勃促使他摒除一切雜念,在喘息艱難的高中生活裡,最開始是以星期為周期的問候,接着是月。
月是底線。
2016年的夏天,池溆所在的中長跑隊沒有到從島來。時弋記得陳绮偶然間透露過,好像是上層之間在某些方面存在分歧,取消了異地集訓計劃。
可時弋曾經是做過這樣的夢的,就像台風每年會降臨一樣,池溆也會在限定的時間内出現。而這場風暴不會波及他人,由着強風拂面、心髒震顫的隻有時弋而已。
可他又有點不滿足,台風不好,他想要這個朋友變成晴天、陰天、雨天都可以,不要那樣稀有。
可是,現在就連台風也是妄想。
直到高二暑假的第一天,時弋賴了個久違的床,剛睜眼就收到一條信息。來自池溆。
來博甯吧,看看我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