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霖會是最笨的人嗎,因為朋友之名的羁絆,甘願死守着友情時鐘的某個刻度線。
他要日日祈禱嗎,讓池溆的目光幻化成秒針吧,一分鐘的圓裡打一回照面。再是不濟,爬行速度最為緩慢的時針雖然差強人意,也好過永不會相交的刻度線。
他會是最樂觀的人嗎,認定那個道理,隻要耐心夠足,就總能等到,對于原來友情是要在他身上降臨充分等待的試煉也照單全收。
他統統不是,他統統不能。
在池溆說出那句話之前,他覺得自己将來或許可以成為、可以做到。
“連老師,我和他哪裡像朋友。”
池溆點到為止,慢吞吞地将目光從連霖身上轉向時弋,無聲證實了連霖未能宣之于口的揣測。
時弋先回應了池溆的目光,又将他的臉查看了仔細,好像從池溆臉上能夠找到确鑿的他們不像朋友的證據。
池溆頭發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耳朵怕觸碰吹氣的癢,接吻之後面龐的潮紅很久才回退散,嘴唇會紅得像滴出血來......
他确實找到太多,于是他便要附和,“确實不像。”
“你們一唱一和,顯得我太像外人了吧。”連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那道并不存在的門檻,驟然察覺這話貼切得有點過分。
“别站在這說話了,你要進......”
池溆話未說完,連霖就從倆人中間擠了進去,“當然要進,我就在等你這個請字呢。”
門檻想越總越得過去。
池溆無奈得沖時弋聳了下肩膀,卻見這人的視線從連霖背影上收回,然後掐着腰翻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
時弋本來想說吃飽先告退,可衛生間的淋浴聲音響起,讓他打消了念頭,于是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他就成為了連霖眼中眼色全無、礙事不絕的讨厭鬼。
“池溆你這新房子比之前那個好多了,就是景色得差點意思,湖哪有江好看哪。”連霖的目光從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的時弋身上溜過去,“還是海景最好,上次我推薦你的那個度假樓盤,你去看過沒有?”
池溆隻“嗯”了聲,将餐盤端到桌上,“可是那裡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哪裡,小趙那裡資源多得是,總能挑處你喜歡的。”他不提房産經紀人小趙還好,現在不就主動暴露了并不光明的獲得池溆新家地址的方式麼。
他看着池溆沒答話,就将注意力轉移到時弋身上,“時警官這等樣貌不進娛樂圈倒是可惜,但是人民警察多光榮啊,任誰見了都要肅然起敬。”
“所以你現在有幾分敬?”時弋将頭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他見連霖笑得不如先前那麼自然,便又打起圓場,“開玩笑,什麼敬不敬,都是在其位謀其職的尋常人。”
他見池溆走到别的房間接電話,陡然起身嚴肅道:“我本來沒穿着那身制服,不想多說什麼,但是你既然提及,那我就多嘴一句,以後還是多注意些,不是所有時候都能這麼好運。”
“即使你無意,難保有人蓄意制造你的有意。”
“多謝時警官關心。”連霖抹去嘴邊的面包碎屑,“不過人們喜歡它應該都是有理由的吧。”
他話鋒又一轉,“我和他認識這幾年,怎麼都沒聽說過你這位做警察的朋友。”
他太過青睐朋友這個安全稱謂。
時弋本來想說可能我和你們的世界離得遠,可他眼下的目标就是要消滅距離,進入池溆的世界,因而留下一句“可能你們還沒熟到那份上”。
他說完轉過頭,見池溆雙手插兜,熱鬧看得正興的神情。他迅速施展自己的拿手好戲,換上一副小白兔剛從虎口逃脫驚魂甫定的樣子。
池溆用送小白兔逃離危險森林作為嘉獎。
可他是萬萬沒料到能夠見證時弋剛出虎口又入狼穴,哦不對,算不上狼穴,頂多是小熊洞穴。
因為栗子正大口撕着面包,手裡端着咖啡從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走出來。
她在故作平靜且熱情迎上去與假裝沒看見之間動搖幾瞬,還是決定接受現實,他們的目光已經相對。
這回她可說不出“這麼巧啊”這種一眼就假的話,因為就算隔得那樣遠,她還是看見池溆的手在時弋的唇角經過。
大概是太陽晃了眼,看岔了吧,她擡起頭,哦大清早沒有強烈陽光的。
随後那個天崩地裂的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地侵占栗子的腦海。
朋友間也可以吧。
朋友間恐怕不太能。
栗子的記性不算好,但是那句“你說隻要有戀就成,是男女都成”也适時蹦跳出來,砸得她腦瓜子嗡嗡響。
面包不香了,本以為悠閑的早餐時光崩塌徹底。
可她的慌張并沒有換來等同的慌亂,因為池溆的思想正在脫軌。
不做情人的提議好像可以延後,因為他發現一件事,秘密有被撞破的可能、情人身份要躲藏才算有趣。
“栗子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說的,其實我和你老闆早就認識了。”時弋自認他們的舉止再正常不過,因而面不改色地進行适度坦白。
“我補充一下,很早是多早,”池溆将手搭在時弋的肩上,又看向他,“2015年。”
栗子已然無法進行正常應答,她搖搖頭又點點頭,“這樣啊。”
其實按照她粗淺的職業素養,也是可以恢複神智的,隻怪她早年受某類小說的荼毒太深,便不自主開始浮想聯翩,他們在醫院裡的冷漠不像裝的,難道小說裡的破鏡重圓橋段讓她趕上瞧了麼。
好在她的浮想是可以進行外力幹預、強行切斷的,池溆給了一記再輕不過的爆栗。
栗子便驚醒。
“時警官以後常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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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