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邊,落水,濕身,對視,熱搜,所有的一切,從第五遍電話的催促開始。來自池橋聲的電話。
他本手持香槟與那位投資人韓總相談甚歡,但是褲兜裡手機的振動似乎無休無止,他隻能說了抱歉,往人稀處走,去接這個太過锲而不舍的電話。
“哥哥,上次的事,你問過導演了嗎?”
果然電話背後是沈可。
“我不是說等我的消息麼。”池溆停在了泳池邊,他這才發覺風還未歇,在頂樓喧騰更甚,電話裡可能都裹了風聲的雜音。
“我最好的朋友前兩天都進了組,我看着實在心急嘛,”沈可将聲音放得更柔和,“所以池溆哥哥,導演那邊怎麼說呀?”
這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聽得池溆些許煩亂,他想盡快結束這個電話。
“有一個你可以參與的角色,我和導演确定過了,過兩天就可以進組。”池溆沿着池邊來回在走,他走得小心翼翼,因為疑心若分神,有被掀到水裡的可能。
電話那頭傳來沈可的歡呼,還有池橋聲刻意壓抑的笑聲。
“我得給你打個預防針,這種類型的角色,可能最後根本沒有鏡頭。”池溆轉過身,看見一名女服務員端着托盤往這邊走過來。
“這個我懂的,能看看電影怎麼拍我就知足了。對了池溆哥哥,到時候我是跟着你嗎?”
池溆有瞬間的失神,因為他看着風吹亂了行走慌張的女服務員的頭發,遮擋了視線。
“我也在,你到......”
剩餘的話在喉嚨口簸蕩,最終被池水急速吞沒。
在人群随着驚呼向泳池靠攏的時候,池溆就已經帶着人鑽出水面。
他看着女生被完全拉上去,這才撐臂想要上岸,剛轉過頭,郁蓁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他不想創設那樣暧昧氛圍裡的對視,盡管隻是短短的一瞬。可這個場景多麼似曾相識,讓他想到日光下時弋微微泛紅的臉。
他嘴裡說着謝謝,卻無視了郁蓁伸過來的手,撐臂上了岸。
這短短兩分鐘裡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供人浮想蘸墨了。
他不知從誰手裡接過先前被扔在一旁的手機,那個電話仍在持續。
他點了挂斷。
而此刻,他同樣喪失了理會的心情。在删除聯系人和消息免打擾兩者間,他想到池橋聲那低低的笑,還是選擇了後者。
-
這個早晨太不安分,它抛給時弋太多難題,可依靠睡眠不足的大腦,時弋要怎麼解得漂亮呢。
所以在面對倪柯柯抛出的“假如是你的話,愛情和自由選哪個”的問題,他不得已成了好半天的啞巴。
“嘿—哈—嘿—哈—”
健身器材旁的大爺大媽各展神通,襯得一個抱腿、一個跷二郎腿的時弋和倪柯柯,活脫脫兩個不思進取的異類。
時弋啃完了手裡的飯團,意識到再不開口,就要從不思進取淪落到不通世事了。
“兩個都要不行嗎?”他起身将塑料袋丢進垃圾桶,又回歸了石頭長凳上抱膝的姿勢。
不雅觀,但能支撐他昏沉的腦袋。
“不行,因為在我這裡,就是單項選擇題。”
時弋選擇投降,“我選不出來。”
他明明有參考答案的。他聽過那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自由至高無上,值得讓一切為它讓步。
那是他沒嘗過愛情滋味,可能會靠近的答案。可一旦他嘗過了,就會不可抑制地動搖。
“所以你的選擇呢?”
時弋話音剛落,身旁一位從單杠下來的阿姨喘着粗氣道:“年輕人,還是自由更勝一籌。”
倪柯柯聳了聳肩,“贊同。”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下文,比如,要離開這裡?”時弋似乎從倪柯柯的表情裡找到了答案。
“不急,我還沒待夠呢,”倪柯柯看了時弋一眼,揉了揉膝蓋,語氣沉重道:“年紀大了呀,經不起折騰。”
“所以你現在多少歲?”說起來也奇怪,時弋至今不知道倪柯柯的确切年齡,在從島的時候,他先是被倪柯柯一副養老的姿态蒙騙,以當這人興許上了歲數,可那張娃娃臉上看下看,都隻是二十冒頭的樣子。
倪柯柯伸出兩隻手,一邊收了一根,一邊收了兩根。
“43?”時弋“啊”了聲,“真看不出來。”
“滾啊,”倪柯柯錘了下時弋的肩膀,“我34。”
“開玩笑來着。”時弋想到那輛黑色轎車,如果倪柯柯關于愛情的命題裡,隻出現過一個人的名字,那這九年的時間裡,興許不止,必然暗藏了數不清的分分合合。
他又想到林峪龇牙咧嘴的轉述,說酒吧老闆對台上彈吉他唱歌的倪柯柯的評價是風采依舊。
一個長久浸在苦痛裡的人,是釋放不出什麼光彩的。所以他擅自得出結論,倪柯柯關于愛情的部分不能算作蹉跎。
他又擅作主張,“倪老闆,你留下來吧。”
倪柯柯揉了把時弋的頭發,“我會考慮。”說完站起了身。
“現在,我得回去看看你那個嬌滴滴的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