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靈這麼不值一提啊。”
時弋手指摩挲着下唇,露出登徒子面對盤中之物的邪笑來,“一半一半,我貴在坦誠,好感是從你這副皮囊萌生的,但凡換了模樣,你問我哪個甜,我會說抱歉哥很忙,本店不提供這項咨詢服務。”
他語調又一轉,“你這人就不老實,說什麼看着我就高興,最喜歡我微眯眼睛要使壞,這話玄乎的,幹幹脆脆承認看見我的臉就走不動道多好。”
“好,我承認。”池溆有成為盤中之物的自覺,解了襯衫的兩粒扣子,“我見過太多人,卻隻在你這走不動道,我終于回過味兒來,時弋,你是不是給我灌了迷魂湯?”
時弋真展露點真實面目被戳穿的慌張,“這湯熬了我七七四十九天,不舍晝夜,才勾你的魂、引你的魄來。”他捏着池溆的下巴晃了晃,“所以你千萬别妄想,沒有解藥的。”
他起身跳下床,步子沒邁出去,腿就被勾住,動彈不得。
“時弋同學,”池溆借力從被子上滑到時弋眼前,“我們應該平心靜氣地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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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滋咔滋,咔滋咔滋......”
躺在窄小浴缸裡悠閑嚼着巧克力棒的時弋,認為此刻的交流氛圍,和起初的設想隻有百分之零點一的吻合。
他以當要沏壺熱茶等着,結果池溆在他接電話的時候進浴室搗鼓半天,再出來額上都生了汗,繼而發出泡澡邀請。不對,池溆的措辭是,創造了絕佳的交流環境,事半功倍。
時弋選擇盲目認同,随後搖了搖手裡那盒巧克力棒,是池溆剛才拿洗漱包的時候,無意現出罪行的。
對于池溆并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辯解,時弋鼻子冷哼一聲,無情繳了。
死纏多不體面,池溆心有不甘,在時弋扯上衣悶聲喊他名字的當口,他給予了冷厲責怪,稱呼不對,還奉送嚴正提醒,有事打報告。
“報告池老師,您的巧克力棒隻剩一根!”時弋晃了晃水裡冒頭的兩邊膝蓋,俨然一副剝削者的嚣張姿态,和虛心領教全不搭邊。
“到底一日為師百日恩,”他嘀嘀咕咕,陡換成頂為難的樣子,對着包裝袋裡的殘軍若有所思,終于擡起頭,身體向浴缸另一邊靠過去,“池老師,這是我孝敬您的。”
他還尤重禮節,不去驚擾池溆搭在浴缸邊沿的手,乖巧将餅幹抽出遞到嘴邊。
不乖的學生改過從新,池溆想了想,還是得鼓勵,便張嘴咬了。一小口,六分之一,他還嚼得慢條斯理,要看清時弋的決心。
還有,要用目光追逐肆意在時弋面龐暈開的紅。甚至有點癡迷,他願意承認。
“您得吃到水冷,咽到地老天荒去嗎?”時弋的言辭催促,但是動作仍舊。
話音剛落,水聲嘩啦,池溆的臉急速逼近,一口咬掉了所有,甚至齒尖蹭到了時弋的指尖。
不是所有,很短的一小截被時弋撚碎在了指間。時弋見狀遞到了自己唇邊,浪費多可恥。可指頭剛離開,池溆的唇舌就洶湧而至,悉數卷回,“老師沒說給你啊。”
池溆的眼裡明晃晃透着欲望,時弋沒法視而不見,可他驟然被某種強烈的情緒侵占,能給的有限。
“覺得你可憐。”
池溆的手幾乎是在時弋開口的瞬間就伸過來,撫上側臉,他并非由欲望驅使,如此急不可耐,而是一眼就看透時弋情緒的轉換。
“我不可憐,”池溆用指尖輕輕刮蹭濕熱的皮膚,旁觀時弋目光的一點點垂落,在墜地之前,他用拇指頂了時弋的下巴,強迫時弋和自己對視,他要強調的,“我最不可憐。”
“半顆杏子,一根餅幹,”時弋不為所動,黯然依舊,“我隻給了你這麼多。”
“可我很喜歡,足夠回味半個月了。”池溆将頂換成了輕撓,語調溫柔,“我不需要一千顆杏子和一千盒餅幹,也不需要你每天形影不離陪伴二十四個小時,或是發一百條信息、打一百個電話來表達關心。世界上太多愛法,我們沒必要沿循他人的軌迹。”
時弋偏過頭,指頭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浴缸邊緣,“那你實話實說,上次我臨時出差,你真的沒生氣嗎?”
“我撒謊了,”池溆盯着時弋的側臉,“我不是附生植物,要依賴你才能存活,我生氣是因為臨時任務要奪走你的睡眠、弄壞你的身體,回頭黎女士問起來,我隻能不情不願替你說些好聽話。”
“還有呢?”時弋轉過頭,顯然對這些理由不是完全信服。
“那點吻止不了渴,你應該懂。”池溆想讓時弋回憶起那點吻是怎樣的杯水車薪,那天是,今天依然,他剛要靠近,水面波動,時弋後撤靠了回去,“我懂,我也太想你了。”
“我也生氣,後知後覺地生氣,”時弋忘記了初衷,坦白得痛痛快快,“氣你應該揣上獎杯就飛回來,那天晚上我九點就到家了,白白睡了一整晚!”他說完一揚手,幾滴水濺在池溆臉上,“我無理取鬧呢,别管。”
非常公平的生氣控訴後,他們靜靜地看着彼此,一時間都沒再說話。
不知過去多久,池溆先開了口,卻是個跳脫至極的問題,“同居嗎?”
雖然這幾個月池溆隻要回到博甯,時弋就會過來,有時候也會因為想念屋主人偶爾待上一晚,甚至嘴上念着的是回家,但歸根究底,還是池溆一個人的家而已。
“也不是不行。”時弋罕見地沒有找些亂七八糟的借口,更将五百平的大床果斷抛之腦後。
池溆也一反常态,居然沒有流露出半點如願所償的雀躍,神色平靜,“瞧瞧,時弋掉進我的圈套了吧,我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瓦解他的防線,讓他心甘情願進籠落鎖,永不見天日的。”
“就算同居的願望暫時沒有實現,我也可以換個要求,比如休假日裡時時刻刻的耳鬓厮磨,說緊貼才能生存,這樣的荒誕時弋也能應允。”
這話說的,好像此刻水中肌膚相依的時弋并非當事人,而是另一個千裡之外好哄的笨蛋。
時弋“哦”着點了點頭,像是對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贊揚。
“我将那些純粹卻有點蒼白的休息時間,變得和時弋有關,他以為我在犧牲、在煎熬,其實我在享受,我會毫無節制地索求。”
“所以下回時弋見着你,第一反應得是這人這回又打的什麼鬼主意,千萬得防着點。”時弋有點埋怨的語氣,“老天真不公平,我們身量相差不多,卻允許你藏着這麼多的心眼子。”
“你很善良無邪?”池溆輕吹了口氣,好像這便會讓人褪去僞裝、現出原形,“你忘了,我們是同類。”
同類,這個詞時弋今晚第二次聽了。工作收尾之時,他莫名噴嚏連天,便得了先回酒店休息的恩典。是喻北将他送出公安局大門的,叮囑了早睡。他便借機說有個朋友來,得外宿。
喻北現出離奇的坦誠,說在路上看見了和時弋撐着同樣一把傘的人。這還不夠,鬼使神差地,喻北吐露他們應當是同類。
同類?時弋笑笑,打着馬虎眼,說咱們确實是獨樹一幟的正直好青年。
他想,你隻愛池溆嗎,如果是,那我們才可以算作同類。
“喂,”時弋一派流裡流氣,屈起的右腿往下遊,最後抵在池溆的腹部,生了其他好奇,“你繃了?”
“踩了那麼小塊,結論太片面,有武斷之嫌。”池溆微微眯了眼睛,和時弋使壞的模樣差不離。
時弋瞧着這人一副歡迎細心驗證的樣子,心想萬不能冷人的場,因而纖悉不苟地踩了,再循序漸進地磨蹭,從下到上,從左到右。
“一場誤會。”可他收腳未遂。
池溆的指尖繞着他的腳腕,“你剛才想說什麼?”
時弋招了招手,“茲事體大,請附耳過來。”
池溆乖乖靠過去,奉獻自己的耳朵,可時弋嘴巴還沒來得及張,他就移開,語氣裡掩不住的興奮,“試試浴缸做嗎,果然英雄所見略同!”
時弋用拇指壓住他的嘴巴,“等會等會,”他實在多此一舉,又沒有第三個人,非得傳遞悄悄話,“我說我在分局對面找了房子,很大,你可以在裡面打滾。”
其實他本來想說我等你來,多遠多折騰都行。
池溆聞言皺了眉頭,“一個人滾多沒意思,兩個人滾才行。”
時弋不理,他放棄了灌耳朵,“我從門口跑過去五分鐘。”
“頂風作案,時警官,我不太敢。”池溆畏縮地搖了搖頭,“再說了,如果你就此耽于色欲,妨礙了你的進步,那我罪過太大了。”
好哇好哇,這怯生生的樣子,時弋險些以為自己正在逼良為娼,“小帥哥别擔心啦,這種事就是一回生兩回熟,抛開臉面就行,”他還放棄了自己是專業人士的說辭,“我會念靜心咒的。”
“如果被你鬼靈精的同事發現呢,他們該痛斥你堕落!”
這話時弋真不高興了,“堕落你妹,金屋藏嬌多光榮!”
“那如果忙起來房子空很久,不是很浪費麼。”至此,池溆終于卸下造作,水涼了,得尋找其他熱源。他的手攀上時弋的脖頸,很輕地吮咬了時弋的下唇。
熱的,讓人遂心如意、欲罷不能的。
時弋回吻之前,半眯了眼,“瞧這話說的,睡到影帝一回,就不算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