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徐秀才就是咱們村裡的夫子了,以後各家小孩上學的事,你們閑來無事可以問問他。他第一年做夫子不收銀錢,但你們不要以為空着手就去找人家,給夫子的禮除了銀錢外該有的,大家還是适當準備一點,省得别的村過來報名笑話我們。”
裡正雖然語重心長的提醒,但畢竟各家有各家的家業,人家要給什麼他管不着,就那麼說一句,然後又提了一句,“私塾是莊園改進的,所以隻開庭前院,二進院雖然有鎖,但奉勸各位不要有什麼好奇心,别想着用什麼辦法去看看。側院是夫子住的,如今徐秀才一家住在裡面,廚房在後院,每日午飯會有人送來前院。你們要提醒家裡的孩子,側院和後園就不要去了,那裡不是學子該去的地方。總之還是那句話,要在私塾上學,首先要學會尊重夫子,這一點家裡的長輩要教清楚。”
“放心吧裡正,我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不讓去的地方就不能去,這一點還是知道的。小娃娃們從小也教過,哪裡需要你特意說。”有村民起哄開玩笑。
裡正也笑了,畢竟剛才說的話過于嚴肅,尤其是關于徐秀才的,這些村民生活辛苦,已經背負很大的壓力,如果再給他們施壓,怕是結果并不好。“還有,後院的大廚房是陸家大丫頭負責的,徐秀才早在建私塾之前就跟她商量好了,平常如果大丫頭沒有農活或者請出去掌勺,那私塾的飯菜就是由她負責的,王嬸和林嬸是她的幫工。在私塾上工的其他人,希望也能給予适當的尊重,大丫頭做飯大家都吃過,我認為是可以的。改建私塾她也出了不少主意,相信大家沒什麼意見。”裡正頓了頓,“當然,有意見恐怕也沒辦法,私塾雖然在縣上挂了名,說到底還是徐秀才個人牽頭改建的,希望大家能明白這一點。”
裡正之後又說了些村裡收成和上稅的事,便是跟往年沒什麼差别了,大家也都知道。不過臨了裡正還是長歎了口氣,“有些話我們私下說說,也就嘴上說的事,要是讓我知道誰拿去外面說,我絕饒不了。現在外面不太平,尤其是邊關,誰也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咱們這裡一些年輕娃子也去了,但大多壯年漢子還能在家務農或是做工,說明打得沒有那麼差……一旦有什麼……咱們村裡一些年輕力壯的隻怕也會有這麼一天。大家在家時好好為家裡打算,如果真到了那麼一天……”
裡正話沒說全,但村裡的漢子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上面第一次來募丁,隻帶走了一些年輕娃子,而且因為村子裡依着山偏遠,上面大概在别的地方招兵也招滿了,所以對他們臨山的幾個村就比較放松。現在還沒有來第二次招,說明邊關打得還可以,但戰場之事哪裡說得準,萬一有什麼意外……
“所以現在是還沒打完,還得繼續?”村裡的漢子一臉愁苦,“到底打得怎麼樣?”他們以為都快打完了。
“這咱們誰知道呢,聽說是個什麼拉鋸戰,好像大家都沒動真格的,還說要先談。我也是去縣裡時聽人說起的,縣上老爺讓我們随時做準備,我們也不知道做什麼準備……但他又說或許談好了就沒事了,出去的娃子也能回來了……”
陸七七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年頭哪裡的日子都不好過,如果真要供軍打仗,他們村怕是這點平和日子都沒了,賦稅加重,大家沒日沒夜幹活就為了供養在外面打仗的……普通人的日子已經夠難,如果真到那一步,隻怕難上加難,還怎麼吃一口飽飯?
散會後村民們一臉沉重,連嘴碎的嬸子大娘都說不出來話了,她們平常頂多嘴碎些家常裡短,可裡正閑聊時說起的,卻是她們往後的命運。人家一個決定一句話,就能決定千萬人的命運。說來陸七七原本想打聽一下這仗是怎麼打起來的,如果是邊境小國來犯,那自然不能姑息,但如果隻是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那也隻是借口。
自古戰事起給的理由都千奇百怪,不過是為了掩飾當權者的野心罷了。可是普通人的普通日子,沒有人計較。
徐秀才遠遠看着走在前面的陸七七,他覺得這姑娘大概是在想戰争的事。他自然知道戰事因何而起,但理由卻是不可言說,也不能說。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姑娘定有不同的見解,隻是那又如何,她隻是個姑娘。
私塾建好後裡正和徐秀才又開始忙着布置學堂,把陸七七和她的兩個幫工也叫了去,問他們後院的食堂需要怎麼準備,單獨避出來的一間飯堂怎麼添桌椅闆凳。陸七七她們三個既要給匠人們做飯,又要忙着私塾的事,她每天早早起床,連早飯都是自己在工地吃了,又急匆匆端一大碗回去給後園的大狗吃。晚上回得晚,狗子就守在門邊聽動靜,聽到她的腳步聲老遠就開始叫,大概也是擔心她走夜路。
徐秀才和他娘依然每晚送她回去,等他進了後門他們再入側院。慢慢的她跟徐嬸子愈加熟悉,徐嬸子有時候甚至想,大丫頭這麼好的人,又什麼都會,好像還讀過點書跟徐秀才聊得來,如果可以,徐秀才娶了她也沒什麼問題。她甚至跟徐叔也商量過,徐叔瞪了她一眼,說兒子以後離開村,離開縣裡,甚至離開州府,會越走越遠,陸家大丫頭還能跟得上嗎?
徐嬸子便沒有再提,有時候還會提醒徐秀才一兩句,“大丫頭畢竟還是個閨女,雖然都知道娘跟你一起送她回家,可這時間長了,難免又會有人說閑話。而且她還在私塾做飯,你們走這麼近,會不會……”
“娘,隻是說幾句話,怎麼就近了?而且,陸姑娘大才,隻可惜在村裡,如果有機會讓她出去,說不定如魚入大海,會有大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