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她去不了大的地方,她隻是個姑娘家,終究要嫁人,要相夫教子。那些不得已出去有作為的姑娘,到底還是去做什麼當堂掌櫃,或是去開個繡坊,也會被人說不是……”
徐秀才沉默,他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些,他隻是覺得可惜了。可是,現實便是如此,他在縣裡不是沒有看到過如他娘說的女掌櫃,或是繡坊師傅,更有甚者,他還路過一些勾欄之地,那裡的女子倒真的如魚得水。可那些人年老會是什麼下場,他不是猜不到。或者,她們到底能不能活到年老都是未知。
“你如今是秀才,以後還會考舉人,甚至進士。你如今對她照應一二便可以了,如果走得近了,你便不說了,以後直接出了村,可她呢?還要在村裡生活。娘知道你們沒什麼,隻是聊得來,大丫頭是個不尋常的,可她隻是個姑娘。如果她與你一樣,你們一起科考,哪怕做親兄弟娘也不說什麼,但你如果于她無意,你以後要走很遠的路,并沒有打算帶着她,便還是遠離些吧。”
徐秀才愣住了,他發現他真的低估了鄉野村婦的智慧,先是大丫頭,懂得太多他已經習慣了。再就是她娘的這段話,這是真的站在大丫頭的位置上想的,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她兒子,而為他想。他娘又是哪裡學來的這些道理?
其實徐嬸子不過是這些事看多了,有了更多感慨,這十裡八鄉也不全是隻會賣力氣的農夫,也有那了不得的一看就非凡物的公子書生,哪怕在村裡時他跟哪位姑娘再濃情蜜意,可一旦走出村子,走到更廣闊的天地,那些曾經與他們海誓山盟的姑娘便立刻被抛在腦後,那些人也不管她們命運如何,甚至從不曾回頭看一眼……她不希望大丫頭再有這樣的遭遇,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就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日子是自己過的,那濃情那誓言有什麼用?如今大丫頭正是說親的年齡,而身為讀書人的徐秀才,卻正是考取功名的最佳時機,自己兒子自己清楚,他暫時沒有說親的打算,或許他有點欣賞甚至喜歡大丫頭,可是如果不娶進門,那什麼都是空的。他一年後說離開就離開,大丫頭卻要跟着耽擱一年甚至兩三年,名聲也傳得不好,她要怎麼生活下去?
“娘,我請陸姑娘隻是幫我忙,尋常聊兩句,也并沒有過于……親近……”
徐嬸子一臉無奈,“那行吧,你以後注意點,娘也幫着留意點,盡快給大丫頭說門親事,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
“娘,或許陸姑娘暫時無意嫁人呢……”
“徐堇年!”徐嬸子怒了,“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但大丫頭是要嫁人的,即便不嫁人,也該跟你保持距離,你明白嗎?”
徐秀才被自己娘吼得一愣,他當然明白,他隻是隐隐察覺到了什麼,尚且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這麼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他是真的對陸七七有好感,他想要想得更清楚一些,而且他感覺陸姑娘對他也沒什麼特别的意思,隻是很坦蕩的跟他聊天。她跟其他姑娘都不一樣,她似乎對自己也沒有意思。自己明明還是個秀才,在她眼裡跟其他人沒有區别。
其實這一點徐秀才想岔了,在陸七七的眼裡,徐秀才跟其他人還是有區别的。而且區别很大,但也僅此而已。覺得他很特殊,似乎總是惋惜她的才學無用武之地,就好像知道她有騰飛之意,卻無騰飛之機。難得這世上還有這麼為她,為女子的将來着想的人,陸七七有時候甚至想,這家夥天生就是讨姑娘喜歡的,至少她就覺得他很特别。
但是有一點徐嬸子以為錯了,徐秀才的直覺是對的。當系統把他們的對話展現給她時,她甚至都想為徐秀才起立鼓掌。
她确實暫時沒有嫁人之意,哪怕村裡的嬸子大娘再熱心,她可能暫時無意嫁人。這一點徐秀才看對了,徐嬸子多慮了。但是她也不好去找上徐嬸子說明,畢竟人家并沒有當着她的面說這些呢。徐秀才是她的老闆,又經常為她着想,她倒是真不希望跟老闆的關系因此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