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頭，那瞬間宋南竹隻覺得自己真是觸到黴頭了。

宋桀就那麼剛好從行政辦公室裡出來，此刻教學樓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想不注意到樓梯半腰上的人都難。

他看向宋南竹。

姜連還在手機上搜索K歌的場所，懵懵地問怎麼不走了。

“啊。”

姜連認出宋桀，下意識用一個手指對着他，然後回頭看向宋南竹。

宋南竹半低着眼皮看腳下，将迎面的人當做空氣，轉身繼續往樓下走。

宋桀看起來有些不自在，嘴巴張開一條縫應該是想說什麼，到最後也沒出聲，姜連倒是松了口氣。

以現在的氣壓，宋桀一旦開口，宋南竹一定會爆炸。

姜連經過時，忍不住看了宋桀好幾眼，竟然覺得他抿唇低眼的那一秒好像有點……楚楚可憐的失落？

再看去時，還是冷冰冰的呆木。他确定了是自己的錯覺。

為了防止上下學擁堵，學校外設置了專門的出租車停車點。

指示牌下，恰好一輛出租車在面前停下，宋南竹打開車門坐上。

“上車啊。”

“哦哦。”

姜連磨磨蹭蹭的，不知在想什麼，慢半拍點了點頭坐進來。車窗半搖下，他看見那個男生在不遠處，看着這邊。

“去哪？”

姜連回神，給司機報了一個地點。餘光中，那個身影逐漸被車輛拉到了看不見的地方。他似乎還看着這邊。

“剛剛那個人，是不是有話說啊……”

姜連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也知道，我從小就善良，看見乞丐就忍不住投錢，看見流浪小動物就忍不住投喂，他那樣的表情很難不讓我動恻隐之心。”

“……”

宋南竹無言半響，毫不留情道：“自己都要無家可歸，還操心别人？”

姜連噎了下，哼哼兩聲，“你真是個無情的人。”

半響，宋南竹看着窗外，低聲道：“你知道就行了，别在她們面前說漏了嘴。”

“我知道，但她們倆最近挺擔心你的，說你有心事。”

姜連這兩天被蘇婕妤纏得上廁所都不自由，總想打聽點什麼，說什麼直覺他和宋南竹有事兒瞞着她們倆。

要不是那天在學校碰巧看見宋叔叔，姜連也不會知道。宋南竹是個把什麼都憋在心裡自我消化的人，不願意制造麻煩，更不想成為别人的麻煩。

“不用瞎操心。”宋南竹繼續冷酷無情。

“行，你想去哪家K歌，盡管選我請客！咱們幾個祭奠一下這高中時期最後的雙休！”

-

胡娅靜穿過後園扔垃圾，習慣性往隔壁家看。這個時間點，南竹學校應該放學了，按照以前，會直接到家裡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有些不安。

她脫下圍裙，擦了擦手上的水迹，穿過兩棟房子間的小道，轉到宋家門前。

按下門鈴，也等了許久，沒有人應答。

該不會是嘉衍忘記告訴南竹了吧。胡娅靜小聲呢喃了一句。

“您找誰？”

一道青澀的嗓音出現在身後，胡娅靜回頭，瘦瘦的男孩子站在台階下，仰頭看着她，眼裡滿是戒備。

這孩子大概小十幾歲，卻完全看不出稚氣。

胡娅靜想起自己兒子顧嘉衍盡管現在成長了不少，但十二歲時偷跑去網吧被抓住後還在掉眼淚說都怪母親遊戲才會輸掉。

“我住隔壁，南竹叫我胡阿姨，她是還沒回家嗎？”胡娅靜問。

“她大概晚點回家。”

胡娅靜看着男生，心裡有了某種答案，“你是……？”

“我叫宋桀，剛來這裡不久。”宋桀語氣沒什麼波瀾，表情看起來冷冷的。

他沒有訴說自己的身份，也沒有解釋為什麼會來這裡，盡管他看起來如此的格格不入，卻像是習以為常般，不輕易将此處視為自己的家。

胡娅靜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既然南竹晚點回來，你也是一個人，去我家吃個飯吧，說不定吃完她就回來了。”

“我吃過了，謝謝胡阿姨。”

禮貌的疏離的拒絕，宋桀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沒有半點客氣成分，雙眸平靜地看着胡娅靜。

“好，那有空來家裡玩。”

待人走後，宋桀再次回到大門不遠處的長椅上，攤開的試卷，未來得及蓋上的中性筆，緊閉的書包占據了大半的位置。

他坐下，很快接上未寫完的步驟思路，一字一字工整地落在紙上。

還有大概半小時，頭頂的路燈就會亮起。

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他無法預估她今晚會幾點回家。又或許不回。

還好，這闆凳剛好能夠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