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做完一整套廣播體操，各個班級重新恢複對陣，音響切換成歡快的跑步音樂。操場前列的班級依次動作起來，很快，全校學生都踩着節拍整齊劃一地開始跑動。

到了操場半圈，宋南竹從班級側面跑出去，半蹲下系鞋帶，身後緊跟着姜連，也蹲着用假動作在鞋面上動來動去。

他嬉嬉笑笑地在她耳邊道：“再蹲會，等我們班跑到拐角的地方，就能逃整圈兒了。”

“下次扯你自己的鞋帶行嗎？”

“不行啊，隻有我一個人毛毛肯定會罰跑我，你在她那信譽高，有你在就不會。”

“。”

運動過由内而外感到悶熱，宋南竹不理解姜連逃掉跑步後還有心思眼神亂瞟，一會兒覺得這個漂亮一會兒說那兩人絕對是情侶，時不時還要接收一下來自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級的打招呼，甚至還有人直接從隊伍裡跑出來，跟姜連聊起天。

放眼望去，文二班剛剛跑到操場對面的升旗台下，還有一會兒才能回到隊伍，宋南竹索性退到樹蔭下休息。

緊接着視線被正在經過面前的理科班擋住了，宋南竹收回跟随自己班級的視線，忽然頓了下。高三年級的後面，緊跟着的打頭班級就是高二理一班。

除了年級間制服設計細微的不同，最主要的，是宋南竹看到了宋桀。

宋桀的上半身是一件不合身的寬大的外套，衣擺在動作間大幅度的上下顫抖。裡面裹着的黑色衛衣，帽子越過衣領搭在腦後，圍住脖頸。

下半身仍是那條熟悉的洗得發白卻幹淨的黑色牛仔褲和有些脫膠的闆鞋，乍眼看像是不良少年。但頂着那張人畜無害且與“叛逆”完全不沾邊的臉，反而又顯得奇怪和别扭。

“嘿小天才！”

突然，姜連在耳邊不大不小地叫了一聲。被背景音樂蓋住了大半，也足以讓正前方的班級整齊地轉頭看過來。

宋南竹：“……”

想踹人。

姜連渾然不知旁邊的眼神刀，還欣然舉起手朝對面招了招，那些目光又跟随他，轉向了宋桀。

面對姜連的開朗，宋桀的表情先是呆愣了一瞬，而後确定是在和自己互動，又眼神閃躲着抿起唇，經過一番思想掙紮，才短暫地擡了下被衣袖完全遮蓋的手。

他偏頭看過來，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宋南竹的。像是被吓到了般，他的腳尖被絆了下，往前踉跄一步，落後了一截。

宋桀把頭埋得更低了，很快追上了隊伍。

姜連倏地轉頭看向宋南竹，奇怪地皺起眉，“他眼神怎麼躲躲藏藏的？做錯事心虛了還是我剛才吓到他了？”

宋南竹聳聳肩沒說話。

“學長，這人你認識啊？”來找姜連聊天的男生還沒走，笑嘻嘻地問。

“剛認識的弟弟，成績賊好，通江外國語唯一的跳級生，而且一跳就是兩級，牛逼不？”

“哦他啊，有所耳聞。”男生恍然。

“那可不，那小孩兒性格也可乖了。”

老成的語氣說得就好像大了人家好幾歲，多熟似的。宋南竹看了他一眼，無心反駁他。她常常覺得姜連的性格過于開朗和輕信别人而感到格格不入，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不是純粹，而是缺心眼兒。

“是嗎，聽學長這麼說，他應該很讨人喜歡才對啊，他們班主任最喜歡成績好的，”男生撓了撓頭，不解道：“……怎麼對他态度那麼兇？”

“什麼意思？”

姜連說話間，宋南竹也轉頭看向男生。

“他們班主任就是那個燕曼啊。”

一說名字，兩人都明白過來。

燕曼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常年隻帶一個飛行班不說，還不留情面地拒了休産假的老師的代課，校長出面都沒用，鬧得沸沸揚揚。說好聽點是不看錢多錢少隻要升學率，其實打心底就是覺得普通班配不上她的特級教師。

除了這些，還有體罰、語言侮辱學生，違規補課等操作。

不過她确實有真本領，班級的升學率一直都在99％。直白點，就連班上的吊車尾也能上二本，不少家長斥重金也要送孩子進她的班。

看在這個的面子上，隻要事情沒鬧大，能在校門裡解決，領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各種故事一屆屆學生往下傳，現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了。一開始有些人的心底還對這樣的老師有所不滿，直到她真實身份是校長親侄女的消息傳出後，不滿又轉變為對不公沒落到自己頭上的認命感，時間一久，袖手旁觀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許是這些年燕曼有所收斂，大多數學生顧自己都來不及，這些往事也就選擇性暫時忘記了。

況且文理之間互不幹涉互無交際，相隔的樓層也像是屏障，分成了上下兩個世界。就連姜連這樣的交際花也感到陌生的班級，更别提宋南竹了。

跳級的事除了要本人意願，還需要和家長商量共同決定。

但按照宋平義的性子，畢竟是自己親自帶回來的小孩兒，可能都輪不到宋桀是否同意，宋平義不管是不是為了面子，也必定一錘定音。

理科一共兩個飛行班，放在燕曼的班，也是特意安排的吧。

“宋桀跟燕曼班裡的其他人不一樣啊，她怎麼會不喜歡呢。”

姜連一手抱胸，另一隻手肘靠住手背，指頭曲起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地說。

男生愣了下，“啊？”

“啧，宋桀就是那個跳級小天才啊！”

“哦哦哦嘿嘿，雖然他很出名，但也隻是對他這個人有印象，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說。”男生又繼續接上姜連剛才的話頭，“我做操站他們班後面，他站最後一個，沒穿校服，我印象很深。燕曼氣沖沖地說他沒穿校服不準下來，不然要扣班級分。”

“轉學生沒穿扣個屁的分啊！燕曼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嘛，然後呢？”姜連看起來已經開始生氣了。

“然後他好像說了一句，‘老師，您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結果燕曼直接火了，吼得很大聲讓他馬上去借一件，不然就罰跑10圈。結果他們班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借給他，最後還是隔壁有個高個子男生看不下去了，把外套脫給他了。”

姜連眉頭緊皺，好像聽了一個比毛毛懷疑他欺負宋南竹還要逆天的事，“……不是，燕曼她更年期到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按照身高排序，宋桀本不應該跟在最後。而且四人一排，宋桀卻沒有與那最後的兩人站在一起，自己單獨站了一行。

“好像是他家庭條件不太好吧，聽說還申請了貧困補助。燕曼本來就勢力，班上的家長不是高官就是做生意的，針對他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