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剛進廚房沒一會兒，宋南竹就聽見外面打鬧的動靜。裡面的抽油煙機工作發出聲音也沒掩蓋掉那兩人的鬧哄哄，宋桀擡起頭，斜過身子往外看，似乎是笑了一下，又重新低下頭。

“看什麼呢？”

宋南竹站在他身後，走近問。

明明問得很平常，宋桀吓到般肩膀顫了一下，然後回頭。宋南竹什麼時候進來的，他毫無察覺。

頓了頓才不确信地道：“在看菜譜。”

宋南竹視線下移，他的手邊果然翻開一本厚厚的菜譜，緊湊的文字步驟和圖片，旁邊甚至還有手寫的批注，像在做一篇不太容易理解的閱讀。這種東西，宋南竹沒想到會有一天在家裡看到。

不會做就不會做，沒有人在強迫宋桀要準備精緻豐盛的晚餐。臨時學習一道菜遠遠要比思考去哪家店吃飯要複雜很多，至少對宋南竹來說是這樣。

眼下，她生不出感激，隻覺得沒必要，多此一舉。

“夠了，不用做了。”宋南竹沒什麼語氣道。

宋桀握着鍋鏟的手緊了緊，從不确信變成了不自信，他已經把這道麻婆豆腐的步驟記在了腦子裡，大概隻需要十幾分鐘就能做好，“很快的，不會等太久。”

宋南竹不是這個意思，但宋桀以為她怕等太久似的，開了火開始逐步做起這道菜。

之後他再也沒看過一眼菜譜，袖口卷到了手肘，能看出不太強壯，骨骼感明顯的小臂，掌鍋又很有力，那口算不上輕巧的鍋在他手裡如玩具，似乎早已拿慣了大容量的鐵鍋。

看着宋桀的背影，像是寫着幾個大字——任勞任怨。

宋南竹沒再說話，到洗手池洗手。廚房的空間很大，何偉在另一邊的案台上拌沙拉，看見宋南竹，主動搭話道：“小小姐，能幫我嘗嘗沙拉的味道合适嗎？”

宋南竹點了下頭，何偉挑出少量放在瓷碟上，遞給宋南竹。

“差不多。”

“那就好，我有段時間沒下廚，總感覺技術退步了。”何偉說。

何偉從前在宋家作為管家，也是不下廚的，做飯的另有阿姨。阿姨做飯很好吃，也有很多花樣，逐漸和楊冰蘭一起，把宋南竹的嘴養刁了。

隻不過後來都走了，這裡隻剩下宋南竹一個人。

“你們做了多久？”宋南竹問。

“嗯？”何偉看向宋南竹，哦了一聲，“是說今晚做飯嗎？大多都是小少爺做的，我也沒幫什麼忙，不算上買菜的時間，大概兩個小時。”

“小少爺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他不知道菜市場在哪裡來問我，我連幫忙的機會都沒有。菜買完了還覺得不夠，又問哪裡能買菜譜。”

宋南竹道：“所以，桌上的都是現學的？”

“不是。”

何偉想了想，“小少爺會的很多，隻有最後做的這個是跟着書學的。”

真是不顯麻煩。

何偉又道：“原因還是在我，随口提了一句你以前喜歡吃什麼，之後會讓阿姨來，也不是要他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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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如宋桀所說，沒有等多久，最後一道麻婆豆腐擺上了桌。三個人如嗷嗷待哺的雛鳥，規規矩矩地坐在桌邊等着投喂。等宋桀一出來，姜連就迫不及待地拍拍身邊的椅子。

“小天才，快來，我給你留了坐。”

在幾雙目光的注視下，宋桀害羞又拘謹。唯獨宋南竹沒有看他，摘掉圍裙後，在姜連熱切的眼神中坐下，一瞬間不自在得連手都不知道放哪。

“你真能幹，這麼多菜，看着就好吃。”蘇婕妤誇道。

張娜也道：“我也覺得很香，辛苦你了。”

“娜娜，快嘗這個土豆，好軟糯好好吃哦。”蘇婕妤一臉滿足，又忍不住地調侃宋南竹，“難怪你對學校的大鍋菜食不下咽，原來是家裡有山珍海味。”

宋南竹無語地掃她一眼，沒說話。

“手藝這麼好，看樣子你經常做飯啊？”姜連給宋桀夾了一大塊牛肉後，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鼓鼓囊囊地說話都不太清楚。

宋桀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誇獎搞得耳朵發燙，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輕聲道：“嗯算不上經常，院長忙的時候，我會做飯給弟弟妹妹吃。”

“你還要照顧弟弟妹妹，自學成績還能這麼好？！”姜連不可思議地搖頭感歎，“我也有個妹妹，大多時候覺得她很可愛，但隻要她一哭一鬧，我跪在地上叫她祖宗都哄不好，真心累。”

蘇婕妤笑道：“那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兒都看臉下菜，你要長宋桀這樣，她恨不得天天黏你身上。”

張娜在一旁沒忍住也跟着笑。

“怪不得你是獨生女呢，嘴就是毒。”姜連咬牙切齒地夾走蘇婕妤想吃的那塊肉，嚼得耀武揚威的。

宋桀無意地提起福利院，以為會像剛轉學去的班上同學那樣，得到默契短暫的沉默後，看着他們的眼神逐漸摻雜了同情或鄙視，說話也開始不自然起來。像是宋桀用尖銳的石頭砸破了他們僞裝出來的虛假好意的關心，碎玻璃鋪滿了一地，他們毫不介意地踩着碎玻璃從他身邊經過，如同踐踏着從宋桀這裡換來的真心。

他并不覺得自己丢臉，也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他，他不介意。但真正當眼前的人用不帶任何有色和試探的眼鏡看他時，他仍舊能感覺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