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的衣袍在樹葉中輕輕飄蕩,被如銀月光的照耀映出别樣的顔色。手腕上金線繡制的花樣偶爾微閃過細碎的光。
謝棠單手靠在腦後,躺在沈澈頭頂的樹枝上。他目光甯靜,沒有昨日的癫狂,和沈澈對視片刻後又轉頭看向了月亮。
沈澈反手撐地癱坐在地上,擡頭呆愣地望着。周圍靜谧無比,她迅速地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
沉默片刻後,又擡頭悄悄瞥了一眼,正準備悄悄離去時,謝棠開口同她說話。
“怎麼,莫非你也像他們一樣讨厭我。”他的聲音染上難以忽略的暗啞。
沈澈胸腔裡的心亂跳,反問他:“你是不是知道我能幫你拔出那把劍?”
話音未落,一個“是”徑直傳進沈澈的耳朵裡。
謝棠翻身而下,赤色的衣袍在空中如同燃燒的烈焰肆意翻卷。他輕輕落在沈澈面前,帶下一陣葉雨。
“我要那把劍。”他說話擲地有聲,頓了頓又道:“隻有那把劍能讓我做我想做的。”
謝棠的語氣沒有裝可憐的意味。沈澈偏頭不願看他,神色滿是倔強,看着沈澈的臉,他自嘲地撇嘴一笑。
他就知道隻要暴露一點本性,身邊的人就會避他如蛇蠍。他突然覺得胸口像堵了一口氣,堵得發慌憋得難受。
他一直自負嬌矜,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恢複以往的鎮定,壓下那股怪異的感受。
沈澈察覺身前的人沒有動靜,她擡起頭看見謝棠低下腦袋,眼尾下垂發紅,一副無辜可伶的模樣,
她深歎了口氣,深知謝棠生性冷酷,手段毒辣有一份自己的“功勞”。
旋即心想自己又如何要與他計較,隻開口嗫喏:“那你可答應我,這劍不能用來傷人。”
謝棠隻垂着腦袋,悶悶的不肯說話。他的手掌被白布緊緊纏繞着,手背的白紗隐約能看到些許紅色的血液滲出。
沈澈記得昨日他為她擋劍,那劍身穿透他的手掌,掌心連皮帶骨的外翻,整隻手血肉模糊。
謝棠擡眼往自己,長長的眼睫覆了下來,沈澈瞧不得他這種姿态,斜過身子,大方的擺擺手。
“罷了罷了,既已過去,不必再提。”
聽完此話,某雙烏黑清亮的眼睛立刻閃過如釋重負的光亮,像是覺得自己不該如此,那份奇怪的感受又迅速地被謝棠壓下。
沈澈想起自己背負的重任,拉過他的手臂,讓謝棠坐在石凳上,又要開始在他耳邊念經似的念叨。
無非就是他作為修仙之人,該如何摒棄世俗雜念,該如何心懷蒼生,該如何走上修仙正途大道……
她似乎總是不厭其煩的在耳邊說這些,謝棠出神地想着。
這樣對她有什麼好處呢?還是沈澈就是單純的怕被自己殺死,所以反複教導自己不要走向歧途。
“你總是喜歡這些劍走偏鋒的法子……”沈澈還在自顧自像良師般耳提面命,也不管面前的“學生”聽不聽得進去。
一股奇妙的想法在謝棠心底升起。謝棠莫名覺得沈澈大多時候如孩童般,言行舉止一派天真。
有時又像那些他最讨厭的活了很久的修仙老頭子,一派老成,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品德全給他說一遍。
沈澈喋喋不休嘴巴像連珠炮似的,眼見她說得愈來愈起勁。
謝棠佯裝伸手要從腰間拿出一個東西,她果然頓住,被他的勾住目光。
他故意掌心朝下,沈澈便緊緊鎖住他的手背。
一枚熟悉的紅線銅錢放到了沈澈面前,沈澈一驚,立刻雙手抓過銅錢。
眼睛清透幹淨,面上止不住的驚訝神情,翹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她以為銅錢早就被巨岩壓在那結界之中,沒想到失而複得,被謝棠帶了出來。
沈澈小心翼翼的将銅錢捏在手裡,上方似乎還殘留着謝棠的溫度。
原本的紅線被血污弄髒,謝棠特地給它換了一根,這根紅線柔韌鮮亮,被編成細細的幾股穿過銅錢中央。
繞成圈的地方正好讓沈澈别在腰間。隻是銅錢下方紅線還連接着一塊陌生的翠玉。
沈澈摸了摸,翠玉質地溫潤細膩,她拿起那枚玉對着月亮,翻來轉去的看。
玉的綠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濃郁幹淨,清透得要滴出水似的,沈澈忍不住問:“這玉是你的嗎?”
謝棠随口說道:“是我的。”
見沈澈面露疑惑,他又繼續說:“你不覺得碧玉和銅錢特别合适嗎?”
沈澈拎起如今變成吊墜樣式的銅錢輕輕摩挲,不帶猶豫地說道:“确實。”
這枚銅錢吊墜讓她看得是愈發順眼起來,碧玉和紅線相得益彰,若是挂在腰間當是好看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