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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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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思咎身體一僵,然後頗為擔憂,“那尊主說的麻煩人物會不會來找我……”

“放心吧。”清天尊主語氣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和……不甘,“她連我都不放眼裡,何況你。”

看來是位傲視群雄,心高氣傲的大人物了。

思咎心裡頓時有數。

雲徙看着雲朝昭已經找個位置坐下,跟蹤還是聽牆角,她都很習慣的。

等清天尊敲打後思咎從地上起來,雲朝昭施施然解開了結界。

國師這才發現還有人。

“你是誰?”思咎正要喊人,突然發現嗓子緊迫,無法發聲。

“你和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雲朝昭反問。

思咎突然又發現自己能說話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思咎警惕。

“好吧,剛才肖海清說你養這些小崽子是什麼意思?唔……你是在幫他們門派養爐鼎嗎?”雲朝昭感興趣地問。

思咎這才駭然。

他和尊主說的話都被她聽了去???這說明剛才她一直都在,而尊主,她竟然直稱其名!

思咎冷汗淋漓。

麻煩人物。

這個答案呼之欲出。

剛才尊主還保證不會來找他麻煩,可實際她一直都在。

思咎張張口,他一咬牙,“這與你無關。”

“你們抓走我門中弟子,覺得我會就這麼算了嗎?”

“你殺了我吧。”思咎閉目。

“殺你容易,可死一個工具又如何呢,他們不會在意你的性命。”

“那又如何,堂堂神尊竟然還要對我巧言令色,挑破離間嗎?”思咎故意輕蔑說道。

雲朝昭觀察了一下他的态度,是個硬骨頭,于是她站起來,“改天,我會再來的。”

她帶着雲徙出城,“接下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南疆。”

“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去一個地方。”

雲朝昭給了他一個盒子。

雲徙接過。

“這是我昔日給趙二八的生金盒,它會指引你。”

趙二八?他都快忘了這個人,仙尊讓自己去找他,這是何意?

而且手裡這生金盒變得腥臭黑沉了許多,看起來就像個邪器,入手也是冰涼入骨。

他有些怅然若失,仙尊要處理的事他也插不上手,情緒失落低沉,突然,生金盒光華一轉,輕震起來。

他低頭看向盒子,它身上陰煞濃郁的簡直化不開。

看起來實在太邪惡了。

他打開。

盒子裡面是血,本應該生金的地方窟窿裡裝着隻黑乎乎的眼珠子,正往外冒着墨汁似的煞氣,不停地轉動。

最後朝着某個方向。

雲徙:……

他倒是不會被吓到,隻是覺得很邪惡,他在原地停頓一會,最終選擇相信仙尊,跟着眼珠子走。

雲朝昭其實離得并不遠,見雲徙離去,一道虛虛實實的身影出現。

“師尊這麼看護那小子?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雲朝昭沒有意外,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誰來我都會這麼做。”

來人低低笑了,“這也是。”

“讓你帶給我的東西呢?”雲朝昭問。

“師尊真無情,也不問問我在外頭過得好不好。”

“我倒是不知道誰能讓你吃虧,這次多虧你傳遞消息了。”

“我不就是為此而在這裡的嗎?”他歎口氣,“罷了,看來您是不會關心我了,給。”

他丢過來一本玉卷。

她打開後一邊閱覽一邊說,“好歹幾百歲的人了,多少拿出師兄的态度來。”

“啊……”虛影笑說,“您不是還沒收他?”

“收了的也沒多大用,你什麼時候回來?”雲朝昭問。

虛影停頓住,“等抓住那個黑手吧,師尊。”

看來他的心結還是沒有解開……

“有眉目了嗎?”

“沒有,那個人隐藏的太深了。”韓郁歎了口氣。

“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雲朝昭說道,“我們一定會抓到那個人。”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人定然在五帝中,那個操控王朝命運,戲弄所有人命運的人。”

“我一定會找到他,到時候……師尊,就拜托你了。”虛影說着說着散落開。

雲朝昭手裡多了一份白色書箋。

·

思咎能明顯感覺到青鼎落後,皇帝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樣了,神殿的修建暫停,他也暫時停止了底下的活動。

皇帝對他這個國師的态度也不同以往,似乎是察覺了什麼,他幹脆稱病在家避風頭。

院落中孩童讀完書跑到他身邊來。

“師傅,我們讀完書了,可以去玩了嗎?”

他看向他們,臉上微微笑着,“是嗎?我要檢查你們的功課。”

“好!”他們異口同聲。

思咎一一抽查,其他孩子都或者純熟于心或者磕磕巴巴,都背出來了。

隻有阿娣支支吾吾。

“逝者如斯夫……不,不,”

“不舍晝夜!”其他孩子搶答。

“很簡單的,阿娣真笨!”

“我不笨。”

“背不出來師傅要懲罰咯!”

思咎放其他孩子去玩,空留阿娣在學堂裡眼巴巴看着,拿筆罰抄。

“這孩子……”他歎口氣,“真讓人擔心是吧?”旁邊插進來一句話。

“是啊。”他說完才反應過來。

身邊場景驟變,他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渾身籠罩在霧氣中的人。

“是你!”

霧中人說:“我說過會找你。”

思咎防備,他攥緊了玉佩,這是傳聲玉,隻要捏碎帝君就能感應到,這次特意懸挂腰側。

“盡管捏碎它,你看看消息能不能傳出。”雲朝昭有恃無恐。

思咎緊張地盯着白霧,他至今都不知道裡面到底藏着個什麼樣的人。

他捏緊又放松,“不知您這樣的大人物,到底為了什麼事要屢次來找我這等人。”

他低眉順眼,忍氣吞聲,“您的弟子,我沒有對他做什麼,還是說您不敢得罪帝君尊主才來找我一個低階修士的麻煩。”

這話有激将法的意思在裡面,如果是個喜怒無常之人,很可能一怒之下将他拍成飛灰,可他也别無他法了。

命是他最不值錢的東西。

“殺你,沒有必要,盡管我很看不慣你。”

“你很虛僞,教這些爐鼎和傀儡讀書寫字,明辨是非,充當名師然後再……”她聲音趨于冷淡,冷淡中透着殺意,“将他們推入深淵,欣賞他們痛苦扭曲的表情,滿足内心醜陋的欲望。”

她一字一句,字字如釘,飛入思咎的心髒,“是這樣的,對嗎?”

思咎半張臉煞白如紙。

雲朝昭稍露氣息,一股龐大的威壓浩蕩而來。

“這些孩子……”他說話時下意識側頭看向阿娣,神色變得複雜,“他們本是要送到風月門的,是我扣下來,等找到合适的機會送養出去,清天尊主知道後并沒有責備我,而是為我隐瞞。”他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眼,眼角下的細紋增添了成熟的韻味,“可惜女孩我一個都沒能留下來。”

風月門是修合歡道的修士,每年都要從凡間擇選天賦不錯的孩子。

“哦?想法很不錯,可惜你被騙了。”雲朝昭說。

思咎說:“被……騙?”

“嗯。”雲朝昭說道,“女修口味更挑剔,不喜歡風月門裡專門培養出來唯唯諾諾侍奉的,你手下的這幾個體質都好,恐怕是挑選出來讓你散養的。”

他震驚又麻木地重複,“散養,是什麼意思?”

雲朝昭完全不體諒他内心的天崩地裂,甚至可以說是頗為殘忍的戳破他心内奢侈的希冀。

“大概就是野味更香的意思吧,他們将來挂牌的價格也會更高,處境更好,你也不算白養的。”

“這不可能!”思咎瘋狂搖頭,“他不可能騙我,這是你為了動搖我而使用的借口罷了!”

這反應也在雲朝昭意料之中,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在走,所以她不急不慌,語氣冷漠,“我沒有必要騙你,畢竟這些孩子的去向到底是哪和我無關,我也不關心。”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風月門門主紅鸾仙子是黎天帝的情人。”

這瓜她也是剛吃上的,寫在白色信箋裡。

思咎心神大亂,因為他已經信了幾分。

清天尊主當初是特意把這些孩子挑留給他的,他就心存了幾分疑惑,竟然……是如此嗎?

阿娣清脆背書聲從窗内傳出,一聲聲割在他心上,他痛苦閉上眼睛,回憶往昔,從無良無恥的師父手中逃脫,卻被師推入廢井中毀容近死,得帝君所救。

被玩弄。被欺騙。為什麼等待他的永遠都是這樣的遭遇?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要他來承擔呢?

他的人生已經如此了,而這種命運還會從他這個滿身髒污的人一直延續下去。

他會親手送阿娣他們進入同樣的地獄。

絕不!

思咎睜眼,看向對面的雲霧,“您來,隻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雲朝昭感覺火候應該差不多了。

她揮手撤去幻術。

“你的臉……”思咎臉色改變。

因為她的臉和神像一模一樣。

“不用太驚訝。”雲朝昭說,“這樣的神像以後還會出現的。”

那個人也在下棋,把她套入圈中的棋。

思咎有些驚疑不定。

“我找你是因為要利用你幫我辦事。”雲朝昭直言不諱,“作為交換,我可以保你手中這些孩子不會成為爐鼎,并且讓他們來我門派學習道術。”

“至于你,”雲朝昭說,“你入局太深,我無法保證你的命,你願意為此丢掉性命嗎?”

如果阿娣他們能夠成為她庇護的人……那就很安全了。

總比跟在他這樣的人身邊好。

“好,我答應你,至于我的命。”思咎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想到自己醜陋的殘容,不堪的過去,他放下手,“爛命一條而已。”

雲朝昭在他身上看了看,“其實我以為你會對黎帝更忠誠。”

“黎天帝君救了我,我師父也曾救過我。”他眼神有超出世外的空淨,“可其實我甯願他們沒有。”

他們要他活着,隻是為了讓他的世界一點點毀掉。

看着面前與神像相同面容,無法得知底細的白衣女修,“就算你也是騙我的魔鬼,那也無所謂了,我能做的隻有相信。不是嗎?”

“你要我的什麼,一切?”思咎慘然一笑,一步步朝着雲朝昭面前走去,距離越來越近,他扯開領子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不無悲涼地說,“都拿去吧。”

“我現在還不要你的命。”雲朝昭冷靜說,“還不到時候。”

思咎呼吸輕長。

他垂眸,作為人類,他的年齡不算年輕。作為修者,他恐怕連眼前女子的零頭都沒活到。

可是她的皮膚沒有一絲褶皺,那樣漂亮年輕,完美無缺,思咎沒被外相所迷惑,即便她美得自然舒适,形狀好看的山川湖泊,望着即生好感,有張毫無威脅攻擊性的臉——原因是她的眼睛。

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說眼睛反映人的心緒。可她漆黑雙眸相兩口望不到底的深井那樣,深深的見不到底,投入什麼,都不會有半點反饋,這是曆經滄海桑田後才能有的波瀾不驚。

她是掌握他生死的……神。

思咎低頭,“為什麼是我?”

雲朝昭慢慢往上看了點,淡淡說,“因為你好看。”

思咎:“……”

“不好笑嗎?”

思咎:“……”

“好吧。”雲朝昭聳肩說,“因為我們是同類。”

“同類,您未免太過擡舉,怎敢與您相提并論。”

“不必自輕。”她淡定地攏上他的衣服,拍拍他的肩膀,“有需要時會再聯系你。”

——

“師傅師傅!”

思咎站在原地,阿娣舉着墨寶,臉上還有墨水。

他望向四周,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人,似乎自始至終都隻有他獨發了一場臆夢。

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癢,他看向衣領,從那裡撚起了一根白色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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