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師淡淡地說：“從不夜天出來，我應該打車回家，你忙你的，省的還要送我。其他事情電話裡說也一樣。”

“主要是合作第一天，想請你吃頓飯，就當團建了，結果你還不領情，”孟川長歎口氣作惋惜狀：“唉，飯沒吃成，還委屈你在我辦公室待那麼久。”

何念說：“談不上委屈，你們的《經典案例詳解》讀着挺有意思的。”

“要不說學霸就是學霸呢，隻要是帶字的，多無聊都能看進去。”孟川勾起唇角。

“不無聊，有幾個案子還很精彩。”

“比如呢？”

“比如‘金蟬脫殼’。”

孟川泛起得意的笑容，說：“不瞞你說，那個也是我職業生涯比較滿意的一個案子，幾次都要放棄了，好在最後柳暗花明。那個女孩的母親今年還給我發信息，說案子破了之後，他們家院子裡半死不活的老桃樹都重新開花了。”

“你破的案子？”

自信的孟小學生瞥一眼何念，再次求表揚：“嗯哼，不是我吹，換個人真不一定能找出破綻，最後能代表我們二處入選年度經典案例首頁，屬實當之無愧。”

“我倒是對那位法醫的業務能力印象很深，幾次轉機，都是他抽絲剝繭拿到實證。同卵雙胞胎這麼棘手，他竟然能想到測锶含量來确認成長地，很厲害。”

竟然讓維薩裡捷足先登摘得何念表揚，孟川不樂意了，一撇嘴，說：“那也是我點撥的！是我提醒他兩人小時候分開過幾年，然後他才想到嘗試測锶的！”

何念沒有理會，卻說：“我看這個案子前後查了很久。”

“嗯，從報案到破案，快兩年。”

“不容易啊。”

“我們二處跟中邪了似的，就沒遇見過容易的案子……比如李曉欣，一開始我隻想幫幫李曉然這孩子，才主動接的。本以為攝像頭查細點就搞定了，沒想到還弄出來個人間蒸發。”孟川說完搖搖頭。

何念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照常辦呗。一方面先重點把不夜天的人審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突破口……我們破案，其實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枯燥的走訪和排查上，然後再一點一點梳理，一點一點推進，保不齊從什麼小細節入手，整個案子就出現重大轉折。”

何念颔首表示同意。

“不過這次有何顧問在，還真是節省了不少基本摸排的時間，至少上來我就可以重點審那個絲絲。”

何念說：“嗯，她确實值得好好審審。”

“一方面她是重點懷疑對象，另一方面……”孟川瞥一眼何念，說：“你透露給我的信息，我總得通過正當流程補上啊，總不能在卷宗裡說‘何顧問提供的’吧。”

何念冷如冰川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松動，似有笑意。

孟川備受鼓舞，繼續套近乎說：“唉，現在李曉然一天一條問候短信，雖然字字不提他姐，但我知道他就是想打聽他姐的下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别急，會有進展的。”何念聲音很輕。

“聽李曉然說，他已經跟你師兄的課題組簽完合同了？”

“嗯，他各方面指标都很符合我師兄的課題，我個人對結果還是很樂觀的。”

孟川笑說：“大專家都這麼說，那十有八九沒什麼問題了……上次是我送他過去的，不瞞你說，那是我第一次去靈台科研院，一進去，嚯，全靈台學霸濃度最高的地方就是高大上。”

何念沒有搭話。

孟川連看好幾眼何念，小心翼翼試探問：“何顧問，我能問問你，當初為什麼離開靈台科研院嗎？”

何念剛放松的表情又凝重起來，沉默半晌，才說：“業務能力太差，被開了。”

“不可能。你連算命這種副業都搞得風生水起，怎麼可能主業不行呢。”

孟川腦海中又浮現靈台科研院的宣傳視頻，何念和梅森讨論的畫面中，梅森的神态絕對不是擺拍，高手過招般的酣暢與專注是演不出來的。

何念說：“算命有什麼難的，來算命的都是對生活感到迷茫的人，無非圖個心理安慰，讓他們對未來有所期待就可以了。”

見何念岔開話題，孟川便也順水推舟：“那你怎麼知道顧客對未來期待什麼？”

“不難，一個人的過去，也映射着他的未來。”何念說。

一道靈光乍現，電光火石間，孟川的心突突跳起來。對，還可以這樣！

“你怎麼了？”

孟川開心得像是又中了五百萬：“何顧問，我還是那句話，你真是寶藏。”

何念不解。

“先賣個關子，下次跟你說……到了。”

越野車穩穩當當停在夢川酒吧門口，孟川下車走向後備箱，拎下何念的自行車，推給何念：“就不能改天去取你的自行車？……就停不夜天那個路口，你也不怕我跟人狹路相逢。”

“你不說‘收拾那幾個都不夠塞牙縫的’嗎？”何念幽幽地問。

孟川擺出一副那當然了的表情，笑着點頭。

晚風陣陣，明明涼意未褪，孟川卻不想回到車上。就這麼站着也挺好，他想。

“你這衣服……”

“先放你那兒，下次來找你拿，”沒等何念說完，孟川便打斷，然後欠欠地說：“幫我洗幹淨啊！”

眼看何念額頭的小青筋又要跳，孟川馬上補充說：“這衣服怎麼髒的？還不是為了撈你，跟人打架打的？”

何念理虧敗下陣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強壓住嗔意，最後隻蹦出冷冷的“再見”二字，便推着車轉頭離開。

看着何念的背影，孟川笑得肆無忌憚，他好像摸到一點跟這一億彩票打交道的門路了。

直到夢川酒吧二樓最右邊的房間燈亮起，孟川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