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孟川和何念走出安全司，身後的辦公樓五樓茶水間，有三個人正并排而立，隔着窗戶暗中觀察。

一盒剛泡好的方便面放在窗台上，卷毛手中的一次性叉子挑着幾根卷曲的面條好半天，也顧不上往嘴裡送，光顧着念叨了：“往常加班到這時候，川哥都會請宵夜的，我說今天怎麼溜得那麼快……天天要求我在女嫌疑人面前保持清醒，他自己可倒好！辦公室藏嬌！”

武彪嘴裡塞着剛咬的肉包子，含含糊糊地說：“那個何念的嫌疑不是已經洗清了麼。”

“明天我要申請徹查何念，川哥必須回避！”卷毛惡狠狠道。

“勸你三思，發了情的雄性動物很可怕的。”嬌嬌說完啃了一口手中的牛肉幹。

武彪推推眼鏡，勸說：“卷毛哥，消消氣，你和川哥打這麼多年光棍都不容易，好歹川哥比你大幾歲，比你先脫單也正常。如果是真愛，我們應該支持他。”

卷毛把手中的叉子一扔，情緒愈發激動：“正常？他成天騙我說什麼找女朋友沒意思，勸我以事業為重……現在呢！你看他那擠眉弄眼上蹿下跳的德性！跟個大馬猴似的！”

大馬猴孟川根本聽不見手下人的閑言碎語，此刻眼裡隻有人間至寶何顧問。

孟川恨不能整個上身都轉向何念，言談舉止間難掩剛中一億彩票的興奮：“今天晚上都沒吃飯，真不餓啊？我知道一家店特别棒！”

何念不為所動：“不餓，太晚了。”

“那家店的烤串特别帶勁！這麼大一串！冰粉也好吃，哎，你不是愛吃甜的麼，那家店冰粉的碗花裡胡哨的，可好看了，這麼大，像朵花。”孟川比劃完烤串又比劃冰粉，手舞足蹈不停歇。

“我想回家。”何念目視前方，步履不停。

孟川不無遺憾地說：“哦……好吧，那上車吧。”

黑色越野車在三人——其中一人格外憤怒——的注視中，一個利落的三角調頭，駛出安全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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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靈台科研院随處可見燈火通明，比如梅森辦公室。

定制西裝像是第二層皮膚，與梅森正襟安坐的挺拔相得益彰，讓他整個人随時處于可以開拍宣傳片的絕佳狀态。

當天既定科研工作終于收尾，他打開郵箱，未讀欄的紅色角标顯示316，刺眼如白牆上的油漬。

他匆匆浏覽，注意力落在一封“時空組學聯盟131期專輯成果摘要”，剛要點開閱讀，手機進來一個視頻電話。

為了保證注意力高度集中，梅森手機一般處于靜音狀态，隻有白名單上個别聯系人除外，比如屏幕上正在閃爍的這位——

梅森拿起手機，猶豫兩秒，輕歎口氣，才終于按下接通鍵。

“父親，晚上好。”

“AI管家說你還沒回家，現在在哪裡？”畫面中的長者語氣不容置疑。

“還在科研院。”說完，梅森轉動手機，确保對方在線環顧了自己的辦公室。

“嗯，”長者颔首，問：“前兩天校慶日，甯若集團新藥的事情，你跟慕教授溝通得怎麼樣？”

“老師說……他會考慮。”梅森說完垂下眼睫。

“考慮？”長者一聲輕哼，夾雜着憤怒與不悅。

梅森沒有接話，耐心聆聽。

“之前隻是拒絕在倡議書上簽字，現在可好，他今天直接給藥監司寫了一封态度鮮明的反對信，言辭激烈，像條瘋狗！”

梅森内心一沉。

停頓片刻，梅森問：“發生什麼了嗎？”

“甯若集團給他送了一台I899型AI做護工，他不僅找人把AI退到甯若集團大門口，還給廉政司寫了實名舉報信，舉報甯若集團行賄，并建議徹查甯若集團所有批文是否存在權錢交易現象。”

梅森呼吸一滞。

老者又說：“埃裡克，I899代表什麼你應該知道，目前全世界的用戶數量不超過120人。這根本不是用不用得起的問題，而是有沒有資格用的問題。如果不是甯若誠意十足，像慕明璞這種中下層人，哪裡有機會見識貴族中的貴族才能接觸到的頂尖奢侈品呢？”

老者接着控訴：“現在好了，甯若集團除了要配合廉政司徹查過往所有批文，連藥監司今天給的批複都是‘無限期暫停審核’，甯若集團的人在藥監司門口站了足足一下午，連人都見不到！我看這個慕明璞，半身不遂已經癱到大腦了！”

梅森心中不甚自在，語氣卻愈發和緩：“老師隻是個性比較強，習慣了堅持己見……不是還有其他老專家背書嗎？”

屏幕上的長者已然壓不住怒火，斥道：“這個領域還用我教你嗎？那些廢物跟慕明璞是一個量級嗎！”

梅森神色平靜，安靜地等候父親繼續說。

“一幫死刑犯，就是一幫苟延殘喘的渣滓，活着就是浪費納稅人的錢浪費資源！為什麼不拿來造福全人類！”

“父親，請别生氣，常規實驗方法一樣可以得到正确數據的，隻不過時間稍微慢些。”

“稍微慢些？埃裡克，我看你在象牙塔裡待得太久，連自己的家族都忘了。為了這款新藥研發，我們給甯若一次又一次追加了多少投資？如果可以早上市一年，你知道可以帶來多少利潤嗎？你知道這些利潤又可以投給多少項目嗎？”

“父親，對不起。”梅森雙目低垂。

長者不語，盯着年輕科學家的神情難掩失落。

半晌，屏幕那邊說：“還有一件事，甯總的女兒很快要學成歸來了，回來後她會幫助甯總打理甯若集團。既然合作夥伴将要有大動作，你這邊也要盡快，家族的事情交給外人我始終不放心。”

“好的，父親。”梅森平和依舊。

“嗯，那先這樣。”

“晚安，父親。”

直到父親徹底挂斷，梅森才放下手機，肩背也随之稍稍放松。

他仰頭靠在座椅靠背上，長歎一口氣，閉上雙眼，皺緊的眉頭溫和地表達出一絲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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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黃的路燈燈光透過行進的車窗打在孟川臉上，光與影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愈發立體。

孟川手握方向盤，說：“現在進展就是這樣……何顧問，怎麼樣，感受到我的合作誠意了吧？第一時間跟你信息共享。”說完，孟川觑着何念，眼神中透露着渴望得到老師表揚的小學生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