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明朗溫潤的面龐,秀氣眉宇間卻籠着一層陌生的焦急。
“……阿昭!”與完好無損的席冷四目相對,洛嘉言眉心頓松,開心又後怕般地霎時紅了眼眶,“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不回我短信,電話也不接……”
席冷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移開,簡簡單單回了三個字:“在睡覺。”
洛嘉言啞然,心頭泛上一絲怪異的感覺,雖然席冷常年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但他總能從那冷淡的外表下覺出幾分不明顯的溫柔。
異樣的感覺随着席冷的轉身,稍縱即逝。他忙不疊跟進屋子裡,把自己精緻的面孔往青年面前送,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圍着對方轉。
可席冷連餘光也沒給他,翻找衣帽架上的一副摸出一盒煙,一語未發,竟當着他的面按下打火機。
洛嘉言不喜歡煙味,忍不住皺了皺眉。然而直覺告訴他席冷心裡有事,他不退反進,亦步亦趨跟過去,試探着問:“你今天去接機了吧?”
席冷也不隐瞞:“去了。”
仍舊言簡意赅。
陽光善良的主角受從不會被冷漠擊退,長長“噢”了一聲,明亮的杏眼盯住席冷,又挑起話題:“我看熱搜說他弄了個替身,結果本人跑了,好騷的操作……不愧是闵神。你白跑了一趟,肯定很累吧?”
“嗯,有點兒。”席冷的回答卻極簡短,“你還有别的事嗎?”
洛嘉言一噎,壓下心裡那種古怪的酸脹感,愈發小心翼翼:“嗯……我還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
“不了。”席冷直截了當地拒絕,“你跟其他朋友一起吃吧,我去了也掃興。”
阿昭肯定是不開心。
洛嘉言抿抿嘴,強顔歡笑道:“你怎麼了啊?是不是累了?”
他給出台階,席冷便順着往下:“嗯,累了。如果沒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早點休息。”
畢竟十幾年的情誼在,席冷還是把洛嘉言送出了門。
可洛嘉言哪裡在他這遭受過如此冷落,牽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嗯,那你休息吧。”
洛嘉言一向貼心,情商高,擅長給予情緒價值,不樂意不喜歡的事他往往不會直說。
不過席冷了解他,細膩的内心與外表相反,每次都能看出他的勉強或口是心非。
此時,席冷卻視若無睹,沉默着關上了門。
洛嘉言低着頭,像顆霜打的茄子,恹恹地走下樓梯。
突然想到老舊居民樓的隔音效果不好,他重重踏了幾下水泥地,咚咚咚跑上跑下,故意鬧出巨大動靜,最後喘着粗氣,回到緊閉的防盜門前。
他站在門口等了會兒,蹲下來再等了會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眼巴巴地幾乎快把防盜門望穿,始終沒再聽到門内傳來席冷的腳步聲。
手機響了,他故意讓鈴聲響到自己挂斷,席冷依然沒有來給他開門。
洛嘉言咬住下唇,在電話第三次響起時按下接聽,邊下樓梯邊和電話裡的人說話。
因為他不接電話,朋友們就像他關心席冷一樣,大驚小怪在電話裡問他怎麼了。
洛嘉言對着空氣笑笑:“我沒事,我馬上就來,你們先吃。”
*
送走洛嘉言後仍不消停。
先是房東打電話過來催房租,席冷隻得把幾千的存款先付給他,留下送信費的結餘,作為接下來幾天的生活費。
然後是電話響起,屏幕上赫然顯示着三個字:容海高。
可能是死過一次的緣故,按下接聽鍵時,席冷的心情異常平靜。
“……容昭?”
過快的接聽速度令對方有些驚訝,愣愣地叫了遍這個附着他的姓氏,詛咒般的名字。
席冷沒應聲,男人回過神,接着自說自話:“你他媽又搬家了?躲老子是吧,你信不信,躲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找到你?”
上輩子的容海高的确在不久後找到了這個住處,他欠債的賭場背後權勢滔天,在幫他尋找兒子索要錢财一事上,恐怕出了不小的力。
來自生身父親的威脅,宛如一把紮向心口的利刃,而重活一世的席冷平穩地接下,任由掌心血流如注也不為所動,嗓音淡淡:“那你找。”
容海高成功被激怒,忙醞釀了一肚子的污言穢語,回應他的,卻是聽筒裡嘟嘟嘟的忙音。
挂斷電話,就見沙發上那件嶄新的沖鋒衣,無暇的白被黑色字迹硬生生破壞。
思忖片刻,席冷把沖鋒衣挂起來拍下照片,正面反面各一張,着重強調簽名特寫。
嘴裡叼上一根煙,他面無表情操作手機,把這件衣服挂上閑置交易APP綠魚。
指尖輕敲鍵盤,輸入:闵緻親筆簽名包真沖鋒衣九成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