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是個一般的男人,有着所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他自作多情地想着:
阿蒂彌斯,你……
一念間,天堂地獄,白骨骷髅,無盡惡鬼伸出枯手,踩踏爬出深淵牢籠,它們凄凄慘笑,發出嘁嘁哀嚎。
心神失守的第二個後遺症——
身處無邊地獄,周圍百鬼夜行。
這下,真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了。
林澤斂了一下眼眸,再擡眼,面色如常,神色清明。
所有的一切回歸原樣。
同阿蒂彌斯相處,林澤不想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迂回話術。
他一針見血道:“阿蒂彌斯,你是在自我馴化嗎?”
林澤看到阿蒂彌斯的身形一僵,雙手不自覺抓握,他的話沒有停,繼續說道:
“我是這所莊園的擁有者,你的一切行動軌迹,我有完全的權限可以得到。”
“在第二天你清醒後,你三天沒有出門,不詢問、不好奇、不探查,直到一号敲門進行邀請,你才順勢下樓。”
“遊覽莊園至晚飯前回歸,我邀請你用餐,你沒有拒絕,我推至你面前的所有食物,不論你是否真的喜歡,你都會吃下去。”
林澤點了點脖子,一件件揭露,“抑制環是習慣物件,雌蟲12歲開始佩戴,我三言兩語,你便放棄了堅持起碼6年的習慣。”
“還有訓練場,我隻用一句‘你不宜過度加訓’這種近乎命令的話,你依然順從服從。”
林澤緊盯着他,仿若與之前判若兩人,說出的話犀利、直白、不留情面。
“從你清醒的那一刻,到今天我來找你,你的一切活動記錄,我都可以得到。”
“我并不覺得抱歉,因為阿蒂彌斯對我而言很重要,我不想等到無可挽回時,才假惺惺的自我安慰,去假設‘當初’和‘如果’。”
林澤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再開口時,冷淡無情的語氣回歸之前相處時的平和。
“阿蒂彌斯,”
他的語氣有無奈,有歉疚,亦有着無人可體會的委屈:
“我從沒有想過要馴化你。”
……
“……我知道,”
“我能察覺到。”
阿蒂彌斯不是年幼無知剛剛從蛋殼裡爬出來的新生蟲崽子,他知道林澤是真的不計一切代價的對他好。
是的,他沒有形容錯,不計一切代價。
偌大的莊園他來去自如,權限等同家主,所有智能機械對他畢恭畢敬,他随口一說的某某産物,連24小時都不用,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阿蒂彌斯第一次被蟲如此對待,他的确竊喜過、享受過,随之而來的就是——恐懼。
林澤待他的好猶如收束在他脖子上的抑制環,待他越好,沉重的窒息感越重。
阿蒂彌斯自我衡量價值,現在甚至未來5年内,他回報不了。
他忍不住開始想:
為什麼這個蟲待我這般好?
那種可能牽扯到我雙親的恩情真的有這麼重嗎?
……
為什麼,他會選擇我?
阿蒂彌斯不明白,他18年的生活經曆和接受的教育無法讓他明白。
但有一點很簡單,他想被選擇,被有價值的選擇。
他感受着空蕩蕩的背部,撫摸着被繃帶纏着的眼睛。
阿蒂彌斯想當得起林澤的選擇。
聽從、順從、服從、臣服、自我馴化……
阿蒂彌斯自我感覺良好,他會成為家主膝下忠心的鬣狗,實現他的價值。
“家主,我……”
“阿蒂彌斯,”
林澤長腿一伸,兩步走到他面前,幾乎腿貼腿,坐在了阿蒂彌斯面前的茶幾上。
“叫我林澤。”
林澤捏住他的下巴,強行讓兩人的視線平齊,表情冷淡到近乎冷漠:“這是命令。”
我的确不适合懷柔,林澤想,好好說話時,總是難以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不論以前還是現在。
不論動作還是語氣,輕易就能讓蟲知曉,他是真的生氣了。
“阿蒂彌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拐到試圖碾碎自我來迎合我這條路上的。
但我命令你,給我斷掉。”
林澤的手微微用力,沉聲說道:
“我不需要奴化的狗,也不需要殘破的靈魂。”
“我隻需要[阿蒂彌斯],一個擁有自我和靈魂的阿蒂彌斯。”
“你怎麼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欺負我的阿蒂彌斯?”
鼻尖點着鼻尖,額發互相觸碰,狹長的眼尾似又勾長了一分,林澤的視線略高了一寸,極緻攻擊性的容貌貼合太近,壓迫感像蛇,從尾椎遊行而上,絞纏全身。
無處不可逃,
亦無處可逃脫。
這一刻,阿蒂彌斯的感知神經全炸,頭皮發麻,身形定住,一動不敢動。
[絕對不可違抗!]
18歲的年輕雌蟲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隻能安靜地坐着,再不敢胡思亂想、胡亂說話。
林澤松開了手,不經意略過唇瓣,他說:“阿蒂彌斯,我有時候不能界定範圍,強烈的控制欲讓我忍不住一再過界,我知道這是不對的。”
無法忍耐的獨占,時刻蠱惑的控制,卻又清楚地明白不對、不可以、不能。
他低語喃喃:“阿蒂彌斯,我不知道該對你怎麼辦……”
“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想将你合在手心裡,又想看你振翅高飛;
我想将你困在我身邊,又想看你榮耀加身;
我想……
我想……
我最想的是——
“永遠保護你的靈魂,堅持你的自我,實現你的希望。”
神明垂目,且愛且憐:
“阿蒂彌斯,你和我一起,好嗎?”
***
“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見你用美人計。”
海豹鼓掌,“自毀”啧啧贊歎:“真的,長見識了。”
林澤冷冷瞥他一眼,吐出兩個字:
“慫貨。”
不含任何嘲諷譏诮,極其平靜淡然。
但某人格瞬間破防:“艹!你說誰慫貨!”
林澤“呵”出一道氣音,連搭話都懶得搭。
某人格破大防:“你呵誰呢?我告訴你,我才不是慫貨!是我敲的門!是我擡手敲的門!”
雖然沒有來得及敲,月下憐就開門了
但是!
“是我勇敢擡手去敲!是我出得主意,你才想到面對面說清楚!”
林澤安靜看着他,一副你說得對的樣子。
被敷衍到的某人格開始發瘋:“林澤!我慫又怎麼樣?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誰上個樓梯跟蝸牛爬樹一樣,15分鐘爬個三樓?是誰此地無銀三百兩,來回在走廊踏步?鞋跟都被你磨平了吧!是誰跟望夫石一樣,膽小的隻敢在門口站着?讓那群暗地裡偷偷摸摸的機器人看笑話!?”
林澤哦了一聲,聲線沒有一分起伏:“所以,你搶過身體控制權,見阿蒂彌斯就秒隐?”
絕殺!
“自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