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靜,他說:“出來。”
空蕩蕩的房間内自然無人應答。
林澤眉頭微皺,解開手腕收束的扣子,神情少見的有幾分煩躁,可見剛剛的噩夢并非對他毫無影響。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另一人格出來。林澤後知後覺想起來,自上次不歡而散的友好交流後,另一個人格就陷入了沉睡。
精神力撕扯意識,大腦被瘋狂攪動着。
不過幾息,一道罵聲傳來:“你這瘋子是想死嗎!?”
這麼不計代價摧殘精神,就不怕變白癡!
“自毀”面色不善,陰沉沉的盯着林澤:“你活夠了可以直接去死。”
通感之下,“自毀”隻覺得大腦炸得突突得,就像有數不清的地雷手榴彈轟轟炸着神經。
艹,這到底又是哪個傻逼惹到這個瘋批了!
“自毀”心裡怒罵,突然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月下憐出事了?”
能讓他這麼發瘋的,除開阿蒂彌斯,也沒人有這個資格。
林澤嚴肅思考片刻,點頭:“我覺得阿蒂彌斯可能有一些不對。”
這好像是個病句,“自毀”:“……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你覺得?可能?
精神力摧殘,剛剛把你腦子攪碎了,是嗎?
看着林澤的表情,感受林澤涼涼的視線,“自毀”:“……”
“自毀”氣笑了:“林澤,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三天前才威脅我沉睡?”
這個問題顯然不需要答案,他接着說:“然後,現在,你,跟我說,月下憐,可能,哪裡,不對?”
“自毀”踢了一腳裂成四半的茶幾,茶幾再次崩裂,濺飛的碎片有兩道劃過林澤的手背。
些微的劃傷,林澤手動都沒動一下,蟲族高等級基因的體質,呼吸間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精神力如台風過境,清出一圈空地,“自毀”席地而坐:“來,詳細說說,這三天你都幹了什麼破事。”
林澤一同坐下,開始彙報。
總結:第一天,吃早飯,領阿蒂彌斯參觀訓練場,吃午飯,阿蒂彌斯繼續加練,吃晚飯,睡覺。
全程林澤陪同。
以上日程x3。
另一人格疑惑:“這有什麼問題嗎?”
很簡單的日程安排,阿蒂彌斯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為難意味,聽着很正常。
“我不知道有什麼問題,但是——”
林澤認真說道:“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說不上來,但就是不對。
如果不是确信林澤現在不想死,“自毀”真的會以為他在涮自己玩。
這個問題一直盯着阿蒂彌斯的瘋批沒有得到答案,沉睡三天隻能聽複述的另一人格自然更沒有答案。
所以——
“這裡的一片狼藉是怎麼回事?”
“自毀”十分清楚林澤的性子,盡管事情牽扯到了阿蒂彌斯,但他不是那些隻會嗑藥的廢物,隻會無能狂吠。
林澤講究效率,隻看結果,這樣似情緒發洩的胡亂打砸,在林澤眼裡無異于浪費時間。
那麼,緣由是什麼?
林澤沉默,夢醒應無痕,偏偏他清楚的記得夢中夢發生的一切。
他不明白的犧牲,他理解不了的微笑,深陷第二重夢境的頹靡,不願醒來還是不能醒來的無力。
以及最後的——
注定遍體鱗傷的結局。
林澤沒有說話,“自毀”選擇直接讀取記憶。
都是同一個“人”,擱他這玩什麼深沉?
三分鐘後,“自毀”的嘲諷嗤笑重新挂上了臉:“林澤,你不要跟我說,你被一個回憶吓成了這樣。”
當然不是因為這樣。
笑意一收,身形一閃,貼面質問:“林澤,你在這待久了,也信吃齋念佛那一套了啊。”
“怎麼這麼天真,開始相信報應那一套說辭了?”
“就是真有報應——”
“自毀”伸手撫摸上林澤的脖頸,輕柔的如同情人間的低語:“也是你先下地獄,再帶着金沙那片地方一塊下去。”
五指一攏,林澤的呼吸瞬間一窒,喉嚨被桎梏的疼痛難忍,下意識想将控制的人掀翻。
“我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自毀”用力掐着他,五指指尖銳利的戳傷頸周,指甲一寸寸長長,手掌一分分收緊。
血洞被堵住,鮮血隻能流出些許。
“自毀”似被激怒,黑瞳猩紅,神情癫狂,快速罵着:“你想說什麼?你的報應落到月下憐身上了?還是你這個災星最終會害死月下憐!?”
“那個畜生你讓他苟延殘喘四年是他該受的!他做過什麼,要讓我給你一一重複嗎!!”
“你把那些髒手段套到月下憐身上是想幹什麼?說你後悔了?說你内疚想道歉了??”
“咔”“咕”
是骨頭細碎斷裂的聲音,
“哈!”
“林澤,我告訴你,少自欺欺人!”
“嘭”
林澤一腳踹飛了另一個人格,“咳咳”
“别蹬鼻子上臉,”林澤的聲帶損毀嚴重,右手捂着脖子勉強固定頸部,低聲說着:“我話還沒說完。”
“自毀”在那片碎玻璃最多的地方滾了一圈,片刻後無傷坐在林澤對面,故意扭了一下脖子,冷笑一聲:“來,吐個象牙我看看。”
嘲諷拉滿。
林澤的精神力纏了脖子一圈,愈合細胞快速工作。不到一會兒,五個血指洞閉合消失,喉骨錯位斷裂有些重,還需要時間。
“我在想,y……”
似是脖子不适,林澤停了一秒,低咳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阿蒂彌斯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無緣無故,我不會回憶前世的事。”
林澤在這個隻有蟲族的世界已經生活25年了,從沒有如此清晰連續地做夢,回憶起前世的事。即便之前有夢魇侵襲,也隻是破碎的幾個場景,幾段話語。
從沒有一次像今夜一般,深陷其中,差點死于睡夢。
林澤的精神力散開,脖子已經完好無損了,如果不是襯衫上的血迹斑斑,絲毫看不出剛剛脖子差點被自己扭斷。
林澤坐在地上,左腿似放松,右腿豎立,右手置在膝上,手指點了點膝蓋:“這兩個,或者三個場景,你聯想到什麼?”
——【馴化】
三個場景,惡徒對不屈者的馴化,林澤對那隻畜生的馴化,甚至最後扭曲的惡鬼低語,交叉點始終沒變。
“自毀”面色回歸蒼白,黑瞳回歸正常,神情重歸平靜,兩個人有些像是在照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