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靜得一根針落下也能聽見,空氣仿若凝固。
醫生們噤若寒蟬,偷偷瞟見付北嶽嚴肅兇冷的神情時,更是冷汗濕透了後背。
連院長都畏懼這位商界煞神,他們哪有膽子直面怒火啊!
“噗。”
一聲似有若無的笑聲突兀響起,醫生主任心頭一跳,險些原地蹦起來。
他利刃似的視線刷刷刷掃向帶來的三個年輕醫生。
是誰?!是誰大膽嘲笑?!
三個年輕醫生彼此對視,對視來對視去……他們愕然在千槿的臉上捕捉到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
頃刻間,三個人的敬佩之情滔滔江水一般湧向千槿。
付北嶽罕見失了語。
良久,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後,神情莫辨地凝視千柚。
“……”千柚提起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幹巴巴的笑。
門外,付鳴野用掌心捂住嘴,一邊憋笑一邊推門,借着門側的一盆綠植掩住身形,鬼鬼祟祟往病房裡探頭。
他的位置看不見付北嶽的神情,但千柚的僵笑極顯眼。
見狀,付鳴野輕啧一聲,便宜妹妹的膽子真小,被付北嶽瞪一眼就害怕了。
呃……
付鳴野面色古怪地回憶起他和千柚在車庫裡的對峙,心底嘀咕,千柚不會真是被他吓暈的吧?
難道他發怒的模樣比付北嶽還可怕一百倍?
付鳴野在葉片間隙裡觀察千柚,心情難言。
已經那麼害怕了,幹嘛不順着付北嶽的話來冤枉他?可能也算不上冤枉,畢竟他很大聲吼了千柚撿起來。
棒球服口袋裡手機嗡響。
付鳴野掏出手機,查看新來的信息。
一個平時玩賽車的搭子群,裡面的人都是江城圈子裡的纨绔,付北嶽很看不上他們,但他越不允許付鳴野和他們厮混,付鳴野越和他反着來。
[野子,剛聽說你頭盔被家裡的拖油瓶踹了一個老大的腳印?]
[@付鳴野,這拖油瓶叫什麼?在哪個學校上學?我認識的人多,找人幫你在學校裡教訓她一頓。]
[打賭你的新小嬸會撺掇拖油瓶和你上一個高中,然後再把你襯托得一無是處,你可别成為下一個韓雲策哈哈哈哈。]
[@付鳴野,快問問拖油瓶的學校,我趁她轉學前先幫你教訓教訓!]
一條條消息刷出來,付鳴野頓生厭煩。
他平時懶得看群裡的聊天記錄,唯獨賽車缺人時在群裡發一句。
到底是什麼時候讓這些人有了能随便摻和他家裡事的錯覺?
難怪付北嶽看不上他們。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付鳴野仿佛喉嚨裡卡了蒼蠅一樣,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誰也不準——]
剛敲出半句警告,他不經意撩眼,恰好和一雙瑩潤圓眼撞個正着。
千柚盯緊了他,聲音清晰傳來,一字一字,“付叔叔,我絕對!不可能!被付鳴野吓暈!我保證!”
在大腦發出指令前,付鳴野常年鍛煉的身體先一步做出回應。
他關上門,垂下眼皮,眼裡的光明明滅滅,須臾,嗤笑出聲。
千柚早猜到他在門外了吧?
冷靜下來一想,千柚和從前那些假意幫他說話的人也沒什麼兩樣。
他在時,他們在付北嶽面前一副嘴臉,不在時,他們在付北嶽面前又一副嘴臉。
區别無非就是千柚演技精湛一些,說辭順耳一些,看似誠懇一些。
門再也沒推開,千柚還是氣咻咻緊盯着。
付鳴野不會真覺得他有能耐吓暈人吧?付鳴野應該能聽清剛剛的四個重音吧?
千槿圍觀完熱鬧,滿臉笑意地走過來,俯身抱抱千柚,“我們柚柚從小就膽子大,根本不可能被吓暈。”
千柚眼睛一亮,驕傲昂首。
本來就是嘛!
被付鳴野吓暈的結論,純粹是埋汰人!
付北嶽陷入深思。
因為膽子大,所以見他那天,才沒被吓暈麼?
他去千家見千柚前,曾被千槿仔細叮囑過,讓他表現出和善親切的态度。
因此,在見到千柚的刹那,他就笑了,他一定笑了,他肯定笑了,他……
真的笑了?
在事業上一絲不苟從未有過疏漏的付北嶽,難得生出了不确定感。
千柚趴在千槿的肩上,抱着翻倍證明的心态,擡眼看付北嶽,笑得眉眼彎彎,“付叔叔,你那天很帥喲!根本不可怕,一點也不!”
一點也不四個字,落在醫生們的耳朵裡,充滿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付北嶽更是确定,他那天沒笑,這是不能容忍的疏漏。
下一刻,醫生們目瞪口呆。
付北嶽輕扯薄唇,極其輕微的弧度,他颔首,平靜應:“嗯。”
醫生們不自覺摸向心口的位置,心髒砰砰輕顫。
謝謝付董,讓他們見識到啥叫皮笑肉不笑的恫吓。
他們飛快掠向千柚,見千柚在看門口的方向錯開了,所有人都奇異地松了一口氣。
唉?
看門口?
他們刷地一下回頭,也沒在門口找到人。
既然檢查報告說完了,主任提出帶着年輕醫生們告辭。
剛推開門,一道身着黑色棒球服的身影立在走廊窗前。
夜色初降,籠下微涼的寒意。
可能聽見了聲響,那人轉過身,濃眉鷹目,張揚恣肆。
主任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