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門的位置,有一人高的全身鏡。
付鳴野撿棒球服的動作一頓,一擡頭,便和鏡子裡的他對上視線。
他撈起棒球服起身,空出來的那隻手張開手指往後扒拉了下短得紮手的發茬。
端詳了幾秒,又用手在耳根處虛虛比幾下,千柚好像才到他這。
“啧。”付鳴野輕擡下巴,“小矮子,我是比她高多了。”
他直視鏡子的目光又在小麥色的臉龐上稍微停留,眼眸狹長,鼻骨也高挺,下颚線——
付鳴野就這麼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欣賞了能有十來分鐘,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和關門聲,他猛地一個激靈。
“我特麼——”付鳴野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幹了些什麼,當即面紅耳赤轉過身,煩躁又羞臊地狠狠揉了一把臉,低聲罵道:“到底犯哪門子抽!”
翌日,周一。
薛姨走到卧室門前,遲疑敲不敲門,心思回轉,她舉起手,敲向房門。
就在她快碰上門時,屋門毫無征兆地打開了。
薛姨:“!!!”
随即,付鳴野邁着大長腿出現在薛姨面前,臉色很臭。
薛姨心裡一咯噔,還是不死心問了句,“鳴野,離上學時間還早,吃個早飯再出門?先生,夫人和柚柚都在餐廳。”
期間,薛姨疑惑的眼神落在付鳴野身上。
這會兒比付鳴野平時上學的起床時間能早半個小時,付鳴野看着也像剛起床有起床氣。
然而,不亂的發茬,清爽的臉龐,除了沒穿校服外,其他方面都仿佛已經做完了出門的準備。
才聽見先生的稱呼,付鳴野就想轉身回屋,薛姨遲疑補充,“柚柚昨晚也說你得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她還誇你長得帥嘞。”
千柚誇的分明是高高瘦瘦,還挺俊。
付鳴野在心裡反駁完,一臉不耐道:“吃。”
“唉?唉!”薛姨笑得眼睛都彎了,“廚房裡做了你喜歡吃的白灼蝦,還有蝦仁灌湯包,熬了南瓜粥,餡餅,吐司,煎火腿也都有。”
遠遠的,餐廳裡的三人就聽見薛姨說話的聲音。
千柚刷地擡頭,眼裡猶帶着點兒困倦的生理淚水。
她昨晚失眠,一閉眼就是車禍爆炸和大火,躺在床上硬抗到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很快,薛姨從拐角出現,走在薛姨旁邊的大高個不是付鳴野還能是誰!
千柚擦了擦眼角困出來的眼淚,興奮地在桌下無聲給薛姨呱呱鼓掌!
付鳴野一眼掃過餐廳,付北嶽正對面坐着千槿,千槿旁邊坐着千柚,千柚正對面沒人……
兩個人隔着空位,來了個對視。
不是,她用一副半哭不哭的模樣看他幹什麼???
付鳴野心生懷疑,原本想離付北嶽遠點的他,為了近距離觀察千柚,直接坐在了付北嶽的右手邊,也是千柚的正對面座位。
他坐下後,夾起一片吐司不抹醬就往嘴裡塞。
昨晚白跑了一趟廚房,竟然空手回去了,大半夜饑腸辘辘!
付北嶽面上沉凜,心底頗為意外付鳴野今早準時出現在餐桌前。
“難為你還記得柚柚第一天去學校。”他嚴肅交代道,“等下就讓小程送你們倆上學,你在學校裡記得照顧柚柚,别讓人欺負她。”
付鳴野:“……”
電光石火間,千柚在醫院裡說的罩着她的話湧入腦海。
千柚費盡心思讓他下來吃早飯,不會就是害怕一個人去學校沒人罩着吧?
——真是幼稚死了。
付北嶽順口叮囑後,憶及過往的相處經曆,他迅速做好了付鳴野反駁的準備。
誰知,他面無表情地等了快一分鐘,付鳴野仍一聲不吭,就在那兇狠地扯咬吐司。
付北嶽這回真意外了。
千柚對餐桌上的風波一無所知,用濕毛巾擦擦手,再挑了一隻大大的白灼蝦,又偷瞄了眼付鳴野。
哇,付鳴野看了!看了!看見他喜歡吃的蝦被搶了!
千柚耐心細緻地剝掉蝦頭和蝦殼,将完整的蝦肉放到千槿的盤子裡,“媽媽,吃蝦。”
平時兩個人吃飯,千柚就喜歡給千槿剝蝦夾菜,千槿倒不覺驚訝,“謝謝寶貝兒。”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灌湯包,先吃完了千柚剝的蝦,還有來有往也給千柚剝了一隻蝦。
千柚心滿意足地吃着千槿剝的蝦肉,悄咪咪盯向付鳴野和付北嶽。
付鳴野喜歡吃蝦卻不一定像六年級小孩兒那樣不喜歡别人也吃,而付叔叔也不一定會問“兒子,我的呢”。
因此,千柚決定随時變換計劃。
付北嶽自然注意到了千柚的視線,還沒分辨出含義,從眼角瞧見千槿給千柚剝完蝦,又拿了一隻蝦準備剝。
這隻蝦……
他不動聲色地用叉子挪開盤子裡的火腿,留出能放蝦的位置。
下一秒,他眼睜睜看着千槿将剛剝完的蝦肉,往他這邊——
不,是往他旁邊,遞在了付鳴野的碗裡。
“……”付北嶽才擡起的叉子,哐叽一下,掉回去了。
付北嶽見千槿放完第二隻蝦,便重新夾灌湯包吃,幾乎下意識問了句:“老婆,我的呢?”
“……”
“……”
“嘶……”
付鳴野一個不注意咬了舌頭,疼得嘴角抽抽。
全程盯付北嶽的千柚,更是臉色麻木。
好消息:付叔叔問了“我的呢”;
壞消息:付叔叔問的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