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南路新開了一家名叫Echo的酒吧,據說是Tequila天堂,生意好到甚至需要找黃牛拿号。
許翩發微信問她周末要不要去湊熱鬧的時候,林霜羽正巧刷到Amy幫忙宣傳的九宮格朋友圈:「老闆是我朋友,同為留子,革命友誼十分深厚,周五晚上開業大酬賓,全場酒水8折,歡迎各位帥哥美女過來喝酒哦!/幹杯/幹杯」
Amy平時朋友圈發得很勤,俨然一本魔都吃喝玩樂百科全書,好多小衆打卡地點甚至摸得比她還清楚。
手指上滑,又刷到她昨晚的朋友圈:「人生中第一次探班成就get,不過探的不是演員,是未來的大導演~」
純文字,沒po圖。
自從那天過來買完咖啡,補送了一份五位數的生日禮物,惹得她心煩意亂之後,陳夢宵又從她生活裡消失了整整一周。
說消失也不太恰當,因為知道他在做正事,在忙着拍片。
好幾次,看到腕間那枚多出來的玫瑰金手镯,林霜羽都很想找他說點什麼,又硬生生忍住。
她不算很會聊天的那類人,每一次在他面前找話題都是煞費苦心,字斟句酌。
偶爾甚至會慶幸陳夢宵平時不用微信,讓她杜絕了很多深夜失眠時犯賤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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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八點一刻,酒吧門外排着看不到尾的長隊,相當火爆,林霜羽費勁地穿過人群,在吧台的位置找到許翩。
已經喝嗨了,正在手舞足蹈地跟調酒師閑聊。
與她相反,許翩是毋庸置疑的E人,社牛,自來熟。戀愛方面也是如此。許翩談過的所有戀愛,大部分都是靠自己主動追來的,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結局無所謂。
“舔狗怎麼了?”
剛走近,就聽到許翩噼裡啪啦一頓輸出,“至少主動權掌握在我手上,我想舔就舔,不想舔就不舔,你們根本就不懂當舔狗的快樂。”
調酒師被她逗得直樂:“那要是對方不理你呢?”
“換一個接着舔呗。”
林霜羽在她身旁落座,看完菜單,點了一杯破冰船。
許翩見她來了,立馬将那個調酒師晾在一邊,轉而跟她吐槽:“寶貝,我好崩潰。”
“怎麼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金融男嗎?”
林霜羽回憶片刻:“就是那個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投行IB對吧?”
許翩立刻點頭:“對,就是他。我們昨晚又出去約會了,他帶我去吃了新榮記,看了展,最後去清吧坐了坐,一條龍之後,我自然而然地把他帶回家了。”
“然後呢?”
“大翻車!”許翩簡直面如死灰,“他一掏出來我差點暈過去,MAC子彈頭知道吧,就那麼大。起初我還以為是待機狀态,沒想到是滿電狀态。怪不得追我追得那麼殷勤,整天噓寒問暖,又送花又送禮物的,原來有硬傷。”
沒等林霜羽笑完,她話鋒一轉:“所以那個寵物醫生,我勸你也早點試試,萬一不行還能退貨。”
冰粉色的破冰船端上來,顔色漂亮,晃晃蕩蕩,林霜羽低頭抿了一口:“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許翩疑惑:“你們都認識一個半月了吧,進度有點慢啊,還是他有什麼red flag?”
“沒有。”林霜羽搖頭,“江醫生很好,哪裡都好,表裡如一的好,挑不出一點毛病。”
“那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沒再應聲,她喝光了玻璃杯裡最後一口酒。
冰塊徹底融化,口感辛辣的龍舌蘭變得有點淡。
就像酒太淡了沒滋味,人生也是如此,需要一點濃度的痛。
離開的時候,差不多是夜裡十點。
她們站在酒吧門口吹風醒酒,順便等車。
附近有一家公路商店,年輕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坐在馬路牙子上吹牛閑聊,人頭攢動,氣氛熱烈。
打着唇釘的文青男在大談特談陀思妥耶夫斯基;發縫稀疏的中年男人在唾沫橫飛地回顧創業史;養寵人士在瘋狂暗示“我家的貓會後空翻”;當然也少不了自诩純愛小狗的體院男大。堪稱群魔亂舞的大型求偶圖鑒。
許翩聽得發笑:“有時候真的很恨自己是異性戀,一個比一個能裝逼。”
無視人群中偶爾的搭讪,林霜羽壓低聲音:“而且完全不在乎聽衆的死活。”
網約車前面排隊幾十位,動得很慢,許翩觀察着身邊形形色色良莠不齊的男人,意興闌珊:“真帥哥也不至于這個點兒還出來獵豔,手機裡那麼多魚,随便釣一條就是了。”
林霜羽低頭玩手機,偶爾回應幾句,無意間刷到江照的朋友圈,是一個小視頻,住院部裡兩隻泰迪纏着繃帶在打架,夾雜着他偶爾的笑聲。
周五的晚上工作到現在嗎?
好辛苦。
還在猶豫要不要發消息慰問一下,耳邊聽到許翩的驚呼:“快點回頭,有天菜!”
她失笑,不以為意:“酒吧裡哪有天菜,小心自己被人當成菜。”
“怎麼感覺是國際友人,說的是日語還是韓語?”許翩觀察完,萬分可惜地歎氣,“算了,溝通不來。”
同一時刻,林霜羽回頭。
隔着LED霓虹廣告牌,缭繞的煙氣,果然在不遠處看到陳夢宵。
oversize的複古印花襯衫,水洗牛仔褲,一身打扮潮得恰到好處,風格鮮明,又不至于讓人犯風濕。
月光亮堂堂,他單手抄兜站在樹影陰翳處跟朋友聊天,Amy也在,有說有笑,神情疏懶。
那張臉實在招蜂引蝶,再加上酒吧門口原本就是危險地帶,不時有女孩上前搭讪,而他敷衍地搖頭,一開口,卻是笑笑的語氣:“すみません、わかりません。”(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中文。)
連拒絕都不讓人難堪。
林霜羽甚至聽到那幾個女孩小聲讨論,說是不是所有日男都這麼亞撒西。
其實并不意外,早在刷到Amy那條朋友圈的時候,就猜到他也會來,隻是沒猜到會碰上。
碰上了,然後呢?
許翩客觀評價:“這就是百分百沒結果的那種人,隻适合一夜情,最好連微信都别加,要不放在聯絡人裡跟定時炸彈似的,動不動就想舔。”
林霜羽盯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忽然很想問她,也很想問自己:既然百分百沒結果,那麼一夜情的意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