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很暗,陳夢宵低下頭,靠得更近了。他看起來很清醒,完全沒有被酒精影響,也沒有被她影響,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是上周?”
等了片刻,見她不回答,故意追問:“周幾?好像記不清了,提醒我一下。”
林霜羽難以啟齒,轉而指責:“你還說自己記性不差。”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這句指責柔軟到毫無殺傷力,她聽到陳夢宵在笑。
酒精會影響人的神經系統,導緻反應遲鈍,幾秒過後,她才察覺到陳夢宵握住了她毛衣下擺露出來的那截腰,繼而後移,好像把她後背的肋骨當成了黑白琴鍵,手法像彈琴。他的手很冰,她的皮膚很燙,引發極強的入侵感。
腿軟到開始站不住,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被撫摸的地方,直到他的手指在内衣排扣邊緣暧昧地兜圈。
“我發現你的内衣好像都是soft cup。”他的語氣聽不出情欲,更像漫無目的的閑聊。
“……因為穿起來比較舒服。”
“那你喜歡什麼顔色?”
後背微微瑟縮,她勉強回憶自己的偏好,“基礎的冷色系吧。”
“比如呢?”
“唔……比如黑白灰。”反正穿在裡面,也沒人能看見。
按照林霜羽對于過往男女關系的認知與了解,通常這種時候,對方接下來會問罩杯,可是陳夢宵沒有問,也沒有下一步動作,是點到即止的調情。
回到客廳,人已經散得差不多,隻剩卓陽他們幾個。
其中一個寸頭男正在玄關穿鞋,随口問:“下次準備玩什麼?”
Amy喝多了,歪歪扭扭倚在門邊,笑眯眯答:“感情?”
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男生輕咳幾聲,有點無奈:“還是玩點我擅長的吧。”
陳夢宵從沙發邊緣找到她的挎包,也被逗笑了。
見人到齊,Amy也跟着穿外套:“我下樓送你們。”
“别了,”卓陽立刻拒絕,“大半夜的,不想再跑一趟把你送上來。”
“看不起誰呢,我清醒得很。”Amy不服氣。
“我不信,除非你現在走個直線。”
“走就走,但是不許錄視頻啊。”Amy腳上還踩着毛絨拖鞋,腳步微微搖晃,眼看着就要跨出門框,冷不防被人一把拉回來。
剛剛還鬧騰個沒完的人瞬間消停了,比咒語更靈驗,陳夢宵松開她,從她身邊走過,也跟着說了句:“不用送,早點睡吧。”
這次Amy沒再堅持,輕輕嘟囔着說“好吧”,但也沒回去,隔着一道門陪他們等電梯。
燈光像融化的黃油沿着天花闆縫隙往下淌,電梯在低樓層駐留片刻,那個寸頭男撿了個空接着跟Amy閑聊:“你剛才說你初戀是在大學談的,真的假的?”
“騙你幹嘛。”
“高中沒談過?日本好像16歲還是18歲就能結婚了吧。”
“高中沒空啊,”Amy環住手臂,自然而然地抱怨,“要學日語跟進度,要給人補習中文,還要琢磨陳公主為什麼總是不高興……大好青春就這麼荒廢掉了,くそ(可惡)。”
話音未落,電梯轎廂緩緩停靠。
陳夢宵顯然不認同,進電梯之前還要反駁:“我不是交課時費了麼?”給你帶了一年早飯,還幫你抽齊了Sonny Angel的隐藏款盲盒。”
Amy也跟着回憶:“是給我帶了一年早飯,還幫我抽齊了Sonny Angel的隐藏款盲盒……但是跟我付出的那些相比,不夠。”說到最後,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仿佛隻是随口一提,沒有任何遺憾或不甘,旋即,在電梯門閉合之前對他們說拜拜。
電梯快速下行,卓陽他們還在争論剛才那局陣營型遊戲輸掉誰該背鍋,陳夢宵心不在焉地敷衍幾句,拿出手機,突然轉頭問她:“你今天出門之前給Miki加貓糧了嗎?”
林霜羽點頭:“加了。”
下一刻,他将手機遞過來,備忘錄裡多出四個字:去我家吧。
韓劇偶爾會用“要來我家吃拉面嗎”含蓄地表達性暗示,放在日劇裡大概就是“終電好像趕不上了”,無論語氣如何委婉,主旨是不變的。
其實在日本的時候林霜羽曾經誤會過一次,就是她被叫去玩桌遊的那晚。
遊戲真的很好玩,很有意思,陳夢宵的朋友們對她也很友善,散場後理所當然地錯過了末班電車,她想打車,又擔心收到天價賬單,于是問陳夢宵,從這裡打車到她住的酒店大概需要多少錢。結果陳夢宵說沒關系,他知道還有一班電車沒到發車時間。
她真的被唬住了,跟着他在夜幕裡七拐八拐,中途經過「番町小學校」,陳夢宵還告訴她自己小學就是在這裡念的。就這麼繞着千代田二番町的住宅區轉了十分鐘左右,陳夢宵站在其中一棟設計風格相當高級的别墅樓前面,笑得唇紅齒白,用日語對她說,謝謝你送我回家哦。
意識到自己又被這個人捉弄了,林霜羽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氣,而是無奈。很久之後她才真正厘清自己當時為什麼不生氣,原來是因為多和他相處了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