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刹那,她腦子裡千真萬确閃過了“他該不會邀我在他家留宿吧”的念頭,畢竟男人為了達到目的前搖可以很長,好在沒有發生,陳夢宵幫她叫了車,站在朦胧的路燈一側,隔着車窗玻璃朝她揮手說バイバイ。
拜拜。
路燈下的那一幕被她記了很久。
她很念舊,每次搬家都要準備超出預期的紙箱數量,因為舍不得丢掉舊物;她的口味很固定,喜歡和讨厭的食物十年如一日;她很無趣,比起院線新上映的大片,更願意花時間重溫自己喜歡的舊電影。她喜歡穩定、固定、甚至是單一的生活形态,讨厭計劃被打亂,讨厭意外,讨厭變化。與此同時,她又非常、非常、非常矛盾地喜歡着陳夢宵。
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的陳夢宵。
指紋鎖滴的一聲,陳夢宵開了門。
林霜羽擡頭,眼前的臉與三年前那個笑着對她說バイバイ的人重合了,她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沒能真正離開有他在的日本。
玄關的無火香薰揮發出類似柑橘水生調的清新香氣,沒有任何鋪墊,陳夢宵将她壓在牆上,再次摸進她的毛衣下擺,在自己家裡無所顧忌地解開了後背的雙排扣,掌心覆上柔軟的地方。
若有似無的吻落下來,耳後、鎖骨、肩頭……毛衣越推越高,林霜羽摟住他的脖子,斷斷續續地呻吟。她的身體似乎比她還要熟悉陳夢宵,小腹不自覺地泛酸,很快就有了反應。
一路從客廳輾轉到卧室,她也被剝得精光,卧室沒開燈,房間浸泡在黑暗裡,隻能聽見皮膚與布料的摩擦聲,唇齒交纏的濕潤水聲。
意識模糊間,她發現陳夢宵在給她穿衣服,準确來說,是一塊清涼的、薄如蟬翼的、情趣性質的,其實什麼都遮不住的墨綠色真絲布料。
前後十字交叉的款式穿起來很複雜,陳夢宵的手法卻很熟練,指尖勾住其中一根珍珠吊帶,沒有從她腋下穿過,而是經過側腰,來到更隐蔽的地方。細細的吊帶在他手裡用力收緊,帶來一種微妙的暴力,更像繩結。
整齊排列的珍珠被水痕洇濕,後背難以遏制地繃緊,林霜羽想躲,反而被他壓得更緊。
“綠色很漂亮,很适合你。”陳夢宵的呼吸落下來,像在對着她的耳垂吹氣。
總算想起之前那件綠色的蕾絲裹胸,她張了張嘴,剛想問是什麼時候買的,整個人就被他翻過去,手指随後擠進來,珍珠被撥到一旁。
天花闆上的影子模糊地起伏,酒精在後半夜持續發揮作用,她被折磨得頭昏腦漲,難以思考,唯獨快感是真實的,是從未在之前與其他人的經曆中體驗到的,過程中陳夢宵偶爾的強勢也成了情欲的催化劑。
他在做/愛的時候甚至會注意不壓到她的頭發。
落地窗外是湧動的車水馬龍,他們面對面躺在一起,那塊墨綠色的布料濕漉漉地堆在床角。
“渴不渴,”陳夢宵起身,嗓音是□□後特有的慵懶,“我去拿水。”
“不用,你先别走。”仿佛突然換上母語羞恥,林霜羽頓了頓,換成日語繼續說:“抱いて。”
日語裡會把做/愛隐晦地表達成抱我,導緻她剛說完就意識到不對勁,不過陳夢宵沒有誤會,重新躺回她旁邊,安靜地抱住了她。
臉頰自然而然地埋進他肩窩,享受此刻的溫存,林霜羽的手繞到他身後,能摸到背肌的輪廓,薄薄的一條線,清晰流暢,稍微偏過臉,能看到他耳後輕薄的皮膚,透明得像凝固的月光。
陳夢宵一隻手抱她,另一隻手玩她的頭發,輕聲說:“你在床上的時候跟平時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特别……”他似乎在尋找恰當的形容詞,停了幾秒,才附在她耳邊說完。
臉頰瞬間燒得更紅,林霜羽把他推開,“什麼啊,中文不好就不要亂說話。”
陳夢宵看着她笑,半是風流半是頑劣,“那你日語不好不是也喜歡亂說話。”
靜默片刻,她有點好奇:“對了,你當初學的第一句中文是什麼?”
“你猜。”
林霜羽挑出最常用的那一句:“你好?”
“不是。”
“對不起?或者謝謝你?”
“都不是。”
“再見?”
天花闆上的煙霧報警器發出一點紅光,弧度暧昧,陳夢宵終于給出正确答案:“喜歡你。”
耳膜清晰捕捉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像有人站在很遙遠的地方輕輕敲門。林霜羽愣住了。
好半天,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是Amy教你的?”
“嗯,她騙我說這是おはよう(早上好)的意思。”陳夢宵的口吻和之前沒分别,隻是單純地陳述事實,當然也不是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