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良臉色倏地一變,轉眼便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李少傅在何處,公主不知道?”李承刺殺謝明蘊不成,反倒被人追着摸過來,不得不自盡當場以絕後患。謝明蘊這般狠毒的手筆,她竟然毫不知情?
如此愚鈍,怨不得人人将她當作棋子。
說起來,太子身邊那群人也是蠢貨,還以為給謝明蘊下藥就能了結他,恐怕是空歡喜一場。
秦文良在心中将人都嘲弄個遍,冷笑一聲,道:“公主莫擔心,過幾日,或許你就能見到他了。”
覺出他不善意味,扶盈低下頭,呆呆接話:“那、那便好。”
皇兄離開不知去了何處,此間的燭火卻是越燒越短了。扶盈感受到一側的灼灼目光,越發覺得坐立難安。
她是不敢再找話了。
剪刀輕微咔嚓聲,又一段燭芯剪去,内室明亮了些許。
秦文良語氣緩和些,假裝随意問道:“良久不聞公主近況,不知謝大人是否委屈了公主?”
他心有偏頗,便是假意随和,也不免帶了些惡意。然而扶盈卻隻顧着“委屈”二字了。
她倒确實是委屈。冒着風險到這荒郊野嶺,還沒同皇兄說上幾句話就不見了人,如今身邊一個熟人也無,更不知謝明蘊那邊如何了。
本是硬撐着不肯露怯,一開口卻是掩不住的哽咽:“他沒有委屈我。”
分明話都說不順暢了,還惦記着先為謝明蘊說話,看來着實是“關系匪淺”。
秦文良唇角勾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謝大人可曾告知......”
可曾告知他知曉太子在何處嗎?
後半句話還未說出,太子蕭淳已領一幹人回來了。
蕭淳從前不大看得上秦文良,總覺此人首鼠兩端,不想事到如今,卻是秦文良還在此處。
如今樹倒猢狲散,謝明蘊不知還藏了多少步棋,他卻是兩手空空了。即便石貴說謝明蘊吃了那包毒藥,怕是也不能當真。
況且石貴并未親眼所見,扶盈的話,能信幾分?
朝秦文良微一點頭,蕭淳在主座坐下。見他面色稍緩,扶盈想靠近些,又被他身邊衆人敵視,畏懼地退後了一小步。
幸而皇兄總算沒有忘了她。夜幕愈深,内室小門打開,一人走入伏在蕭淳身邊耳語片刻,接着便轉眼望向扶盈。
“時候不早了,扶盈先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說話的人自然是蕭淳。一邊說着,一邊已有人候在旁邊,對扶盈做了“請”的手勢。
四處不見鐘漏,而今是什麼時辰不過任憑他人言說。扶盈并不覺困倦,但此時此刻卻一句拒絕也說不出口。
她也不傻,皇兄這般說,無非是要支開她,可除去聽從,又還有什麼辦法。
小燈引着她到了一處偏僻小間,扶盈才入内兩步,門外便驟然落了鎖。
小間狹窄,除去一床一桌一凳,别的什麼也無了。扶盈靠在門邊側耳聽了片刻,又坐在凳上神傷良久,終于在小燈燃盡前上了床榻。
房門外,無聲監視的人也總算放心,疾步回去複命。
“屬下來遲,聽候殿下差遣!”聽聞有人來報,說是發現了謝明蘊的蹤迹,他早便按耐不住了。被遣去看守一個沒用的公主,實在是心急如焚。
蕭淳微微一笑以作安撫,“少保稍安勿躁,人多未免惹眼,不過試探一步。事成自然還需愛卿助力。”
郊外莫名出現一輛馬車,此事蹊跷得很。若非石貴和幾個賓客,倒是差點沒認出是謝明蘊的車駕。
蕭淳心中早有預料,知曉謝明蘊還活着,神情比屬下要冷靜許多。他隻派了一部分人去打探虛實,餘下的人則留此待命。
去歲秋分北地軍侵入京師,他曆盡辛苦至今,如果沒有幾分心計,也熬不到今日了。
若來的不是謝明蘊,那便繼續蟄伏着。若是......他與謝明蘊便隻有一人可活。
暗門緊閉,内外不聞一絲聲響。燭火無人撥動,漸漸暗下,忽而被風吹動,晃得滿室人影缭亂。
“殿下,外頭有詐,此處已不安全了!”入門之人顧不得禮數,匆匆便呼喚着衆人撤離。
東宮左衛領了一隊人馬奉命查看,而今隻一人回來。不必多言,旁人也知事态不妙。
面對慌亂的群臣,蕭淳卻非同尋常得鎮定。他扶着桌沿站起,沉聲道:“衆人不必驚慌,随孤走便是。”
他像是無畏般的行于最前,隻在即将踏出門之時叮囑了一聲。“把扶盈帶上。”